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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学中骷髅意象的嬗变

时间:2017-07-07 10:55:06 古代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古代文学中骷髅意象的嬗变

  在世情理念下,作者笔下的髑髅虽然形为枯骨、名为鬼魂,但在生存方式上演绎出社会大众的情感世界,充满了人情、礼节的意味。作者或记骷髅之怪异,或就鬼事论人事,托鬼神喻世情,形式上虽有幻化与否的差异,但基本脱离了宗教理念。

古代文学中骷髅意象的嬗变

  古代文学中骷髅意象的嬗变

  寓言中髑髅不过是庄子借诸于梦用于内心辩白的道具,因此髑髅与庄子实质上是合二为一的。

  庄子是先秦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其核心思想是人生观。

  他认为人的一生充满了矛盾和悲剧,寓言所谓“贪生失理”、“亡国之事”、“不善之行”、“冻馁之患”、“之春秋故”以及“君臣上下”、“四时之事”涵括了人一生中所遭受的国事家情、贫富穷达、饥渴寒暑、讥诮毁誉、生老病死以及在社会伦理的压制束缚下阻碍个体自由的种种困境。

  要从这些困境中彻底超脱出来就要超越死生。

  庄子认为“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通天下一气耳。

  ”[1]大自然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人之生死不过是气之聚合和流散的自然变异,因此,面对生死,人们不应有欢乐与忧愁的纠结。

  对生死能采取达观的态度,甚至“以死生为一条”[1],以生死存亡为一体,那么,“生”与“死”就不是截然对立的状态,相反,“死”摆脱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拖累,反而更能逍遥自在。

  生则劳苦,死有至乐,恶生乐死,庄子髑髅之叹表现的是一种达观的生活态度。

  庄子贵身,肯定人的生存需求,但反对丧己于物,认为世俗大众,拘于物欲,迷失了真性。

  因此,他从人的现实困境出发,探求人与世界的关系,力求在有限、有形的世界中找寻无限、无形的生命意义,追求个体的身心自由。

  在《至乐》中,骷髅所标举的“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不过是让个体逃离社会现实,而隐身于冥想之中,退居于尘世纷扰之外,当然也逃避了社会责任和个人使命。

  超脱和自由本来就具有无穷魅力,特别是社会动乱、政治黑暗,文人仕途坎坷、抑郁忧愁,更容易作道家之想。

  因此,骷髅意象在文人笔下不断出现。

  如张衡《骷髅赋》,骷髅称“死为休息,生为役劳。

  冬水之凝,何如春冰之消?荣位在身,不亦轻于尘毛?飞风曜景,秉尺持刀。

  巢、许所耻,伯成所逃。

  况我已化,与道逍遥。

  离朱不能见,子野不能听。

  尧舜不能赏,桀纣不能刑。

  虎豹不能害,剑戟不能伤。

  与阴阳同其流,与元气合其朴。

  以造化为父母,以天地为床褥。

  以雷电为鼓扇,以日月为灯烛。

  以云汉为川池,以星宿为珠玉。

  合体自然,无情无欲。

  澄之不清,浑之不浊。

  不行而至,不疾而速。

  ”[2]不仅恶生乐死,而且把“死之悦”推向极致:脱离了权利之争,不必阿谀谄媚,无赏无罚、无害无伤,多么逍遥、自在。

  张衡作此赋时为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

  尝问衡天下所疾恶者。

  宦官惧其毁已,皆共目之。

  衡乃诡对而出。

  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

  ”在宦官与外戚专权争斗的夹缝中,“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3]。

  其忧思苦闷与赋中骷髅的无限自由,形成鲜明对照。

  故《骷髅赋》“死之悦”针对的是“生之恶”,即张衡晚年悲凉的处境,反映出作者对超然世外的向往与追求,表现出浓厚的道家情愫。

  在封建时代,儒家思想占主导地位,文人多以建功立业为首务,所谓纯个体的悠游自在不过是政治失意时暂且慰藉心灵的精神药剂。

  因此,在骷髅逍遥自在的背后,我们常常能读到作者内心几分犹疑和伤感。

  如曹植《骷髅说》,其骷髅言:“夫死之为言归也,归也者,归于道也。

  ……与化推移,阴阳不能更,四时不能亏。

  ……偃然长寝,乐莫是逾。

  ……昔太素氏不仁,劳我以形,苦我以生,今也幸变而之死,是反吾真也。

  ”[2]宣扬的也是庄子的生死观和道的境界。

  但据结尾“夫存亡之异势,乃宣尼之所陈。

  何神凭之虚对,云死生之必均”,曹植似乎并没有接受骷髅的“死之悦”,他认为生死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并指出这是孔子的观点。

  据《说苑辨物》记:“子贡问孔子,死人有知无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顺孙防生以送死者。

  欲言无知,恐不孝子孙弃不葬也。

  赐欲知死人有知将无知乎?死,徐自知之,犹未晚也。

  ’”[4]对于生死,孔子犹疑不决。

  曹植命仆夫“拂以玄尘,覆以缟巾,爰将藏彼路滨,覆以丹土,翳山绿榛”,对骷髅显示出一种怜悯的情感和敬而远之的态度。

  联系曹植生平,他满腹才华却遭受曹丕压制和打击,愤慨哀怨,不甘弃置,渴望用世立功,却又无可奈何,或许此文就是其徘徊于儒、道的心情表露。

  庄子、张衡、曹植文中的骷髅,尽管因为时代社会和作者处境及创作心态的差异,其形象内涵有一定的区别,但整体而言,都静处于生的彼岸,无拘无束,在骷髅世界中至乐逍遥,体现的是庄子达观的生命态度和道的境界。

  随着文人对日常生活和自身情感的关注,髑髅意象也由道家的哲学思辨日渐染上世俗的色彩。

  如晋代吕安《髑髅赋》:“于是骷髅蠢如,精灵感应,若在若无,斐然见形,温色素肤,昔以无良”,骷髅外表柔善,内心却是如此的忧伤、孤寂:“行逢皇干,来游此士,天夺我年,令我全肤消灭。

  白骨连翩,四支摧藏于草莽,孤魂悲悼乎黄泉。

  生则羽化,明则反昏,格于上下,何物不然?”[2]诉说自己形体消灭和骨骸弃露、孤魂游离的不幸遭际,并指出这是自然万物不可逃避的宿命,表现出强烈的感伤格调。

  此髑髅痛苦悲伤,哀感死亡,这是常人恋生畏死情结的生动再现,也是骷髅意象世俗化的开端。

  至唐代,随着社会生产的发展,人们精神消费日益多样化、世俗化。

  文人附庸风雅,崇尚风流。

  另外,受时代感召,他们崇尚功名,满腔抱负,激情豪迈,而与之相伴的又常是怀才不遇、情爱受阻、生离死别等人生挫折及社会巨变,因而极易产生人生如梦、为欢几何的消极心理,于是迫不及待地及时行乐,以声色自娱。

  与社会世俗化相应的是宗教的发展和传播。

  宗教大多推崇清静寡欲。

  如道教中有“叹骷髅”的科仪,全真道祖师王重阳倡导骷髅观,“欲要心不乱,般般都打断。

  子午卯酉时,须作骼骼观。

  ”[5]以骷髅唤醒、点化教徒。

  受其影响,全真教徒诗文多吟咏骷髅,如谭处端《骷髅歌》:“骷髅骷髅颜貌丑,只为生前恋花酒。

  巧笑轻肥取意欢,血肉肌肤渐衰朽。

  渐衰朽,尚贪求,贪财漏罐不成收。

  爱欲无涯身有限,至令今日作骷髅。

  作骷髅,尔听取,七宝人身非易做。

  须明性命似悬丝,等闲莫逐人情去。

  故将模样画呈伊,看伊今日悟不悟。

  ”[6]以骷髅之衰朽警戒世人去除贪欲,远离名利声色。

  佛教中有空幻观。

  空,意为空无、空虚,即任何事物都虚幻不实,自然万物包括人的生老病死都只是暂时的因缘和合,最终归于寂灭。

  所有世人不过是带肉的骷髅,人们迷恋的美色情爱、富贵荣华也都如过眼云烟。

  为了破除世人的执着、痴迷,佛教经典常用骷髅劝戒,如《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附《吕祖师降三十二次偈》中有“娇女原是粉骷髅,暮乐朝欢总不愁。

  一旦无常归冥路,夜台难逞旧风流”。

  [7]《湖州吴山端禅师语录》卷下有《咏骷髅》:“旷劫不能逃,轮回多出没。

  只为世间情,无缘生慧日。

  晨昏多不省,运用如胶漆。

  只这示诸人,非空亦非实。

  ”[7]其意无非是说浮生易度,幻质非坚,娇俏红颜,终作白骨,万般恩爱转眼成空,色身乃一切痛苦之源,劝戒世人要逃出迷津,裂开爱网,抛却色身,舍恶归善改往修来,以免沈沦。

  类似的还有很多,如《金刚经科仪宝卷》“荒郊日落草风悲,试问骷髅你是谁。

  或是英雄豪杰汉,回头能有几人知。

  ”[7]叹世人有生必有死,纵然是英雄豪杰,临终也未免无常命尽,同归下土。

  “春来秋去几时休,堪叹众生又白头。

  东廓郊中多古墓,北邙山下有骷髅。

  ”[7]浮生如梦似幻,执着于现有,只会徒生烦恼。

  由上可知,骷髅意象在宗教典籍中几近于浓缩的宗教义理,成为“空”和“幻”的代名词。

  宗教空幻观影响到文人创作,便是骷髅与死生、与美女相组合频繁出现在文学作品中。

  如黄庭坚的《骷髅赞》:“黄沙枯髑髅,本是桃李面。

  而今不忍看,当时恨不见。

  业风相鼓转,巧色美倩盼。

  无师无眼禅,看便成一片。

  ”[8]世事变幻无常,朝为红颜,暮为骷髅,旨在劝导世人不可执着于表象,沉迷于情欲。

  诗的主旨及所用词语“业风”、“禅眼”,都表现出明显的宗教色彩。

  咏骷髅的诗词还有很多,如元代王哲《摸鱼儿叹骷髅》,吴文英《思佳客赋半面女骷髅》,今释澹归《沁园春题骷髅图》组诗七首,元人黄公望作《中吕醉中天》咏《李嵩髑髅纨扇》,明人李昱有诗题《髑髅挽车图》,明代诗人于达真的骷髅诗等等。

  最典型的大概要算元代吴镇的《题骷髅图—寄调沁园春》:“漏泄元阳,爹娘搬贩,至今未休。

  百种乡音,千般扭扮,一生人我,几许机谋,有限光阴,无穷活计,汲汲忙忙作马牛。

  何时了,觉来枕上,试听更筹。

  古今多少风流,想蝇利蜗名,谁到头!看昨日他非,今朝我是,三回拜相,两度封侯,采菊篱边,种瓜圃内,都只到芒山一土丘。

  惺惺汉,皮囊扯破,便是骷髅。

  ”且于词后又题《骷髅偈》:“身外求身,梦中索梦。

  不是骷髅,却是骨董。

  万里神归,一点春动。

  依旧活来,拽开鼻孔”。

  人们忙忙碌碌、费尽心机争权夺利不过为了一个骷髅身。

  不仅荣华权势,甚至最受文人崇仰的“采菊篱边,种瓜圃内”的名节情操也都为空。

  吴镇号梅花道人,禀性孤耿,终生不仕,结交者多为和尚、道士和隐逸文人。

  元末社会动乱不安,阶级和民族矛盾异常激化,更让他感觉人世之虚幻。

  因此,此词所表现的大彻大悟实际上隐含了他人生的无限苦痛,那份超悟不过是其内心孤愤情绪的发泄。

  《红楼梦》之《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跛脚道人送给贾瑞的“风月宝鉴”正面显美女,背面现骷髅,美女喻“色”,骷髅喻“空”。

  意即所谓红颜美女,不过是红粉骷髅。

  故脂砚斋评曰“好知青冢骷髅骨,就是红楼梦里人”。

  [10]道人送“风月宝鉴”旨在告诫世人欲即死地,不要为色所迷。

  在明清小说中,骷髅意象更常见于云游道士的道情说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