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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艺术

时间:2022-10-06 00:24:38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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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艺术

  吃的艺术,吃愉悦之食,赏灿烂之景,是人生之一大乐事啊,以下的吃的艺术相关文章,一起来阅读欣赏。

吃的艺术

  吃的艺术【1】

  中国美食,名扬天下,让人垂涎三尺,但美食也要有美的“吃”法,美食配上美的吃法,那真是美极了。

  我吃饭虽不太讲究,但对“吃”也有自己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和理解。

  首先,要吃得健康。

  鸡鸭鱼肉,五谷杂粮,每日每顿都要按照均衡营养食物金字塔上的比例摄取,生活才会平衡正常。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每一个种过田地的农民都知道:庄稼若只施氮肥,叶大而根小、茎细,会支撑不住杆枝生长,最终会倒下;若只施磷肥,则根壮而叶小,仿佛不倒翁;若只施钾肥,茎粗但叶和根又脆弱,也长不好。

  所以,应“三管齐下”,按庄稼的需要程度施以均衡的肥料,这样庄稼才能茁壮成长。

  人也是一样,人若想健康成长,也得科学、营养、均衡的饮食。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

  为了生存得好,当然要吃得健康些。

  其次,要吃得雅致。

  雅致即典雅致趣之意。

  雅致有两方面,一是食物,二是环境。

  所谓食物的雅致,看上去恬静淡美,入口滑而不腻,下肚清新恬然,畅达而不梗塞,让人神清气爽,感到生活另有一番滋味。

  环境也十分重要,古人好在山岭之中,江河之上品尝美食,豪饮美酒,尤其是雨后天晴,洗过一般的空气沁人心脾,将世俗烦恼一扫而空。

  一道小菜开胃,二杯淡酒过嘴,三筷鲜蔬入肠,迎风舀一瓢碧绿江水,清清肠!于寰宇之中寻一美景佳肴,尽享人生快乐。

  最后,要吃得愉悦。

  吃饭为一人生大事,怎能不快乐品味,把酒言欢?吃饭时心情是很重要的,如果吃饭时不开心,那就没什么胃口了。

  人天天要吃饭,如果一直苦着个脸,那不是一辈子都吃不上一顿好饭了吗?活在天地间,不如潇洒走一回。

  开心地吃,即使清淡简单也甘之如饴;皱着眉头吃,虽是美味佳肴也如咀嚼黄连。

  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更不要和自己的肠胃过不去,它们舒服了,也许一些问题就自然地解决了。

  吃愉悦之食,赏灿烂之景,是人生之一大乐事啊!

  顺祝大家身心健康、开开心心每一天,也不枉来人世走一圈嘛。

  吃的艺术【2】

  第一部分 关于吃蛋

  一

  大家都知道的,人体所需的营养素,最主要的是蛋白质。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每天所吃的鸡鸭鱼肉,各种豆谷,都包含着或多或少、或完全的或不完全的蛋白质,摄取蛋白质,并不一定非自蛋不可。

  但是,吃蛋是最直截了当摄取蛋白质的途径,却勿庸置疑。

  “高蛋白,低卡热”是减肥食谱的秘诀,有人一天吃三个白煮蛋,此外只饮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或红茶,随意地吃些水果,每周可减轻三磅,而健康无损,精神焕发依然。

  蛋类在烹煮之前,不必仔细洗濯、费时割切,最是干净省事,同时又煎炒烹煮蒸无所不宜。

  所以,我说蛋是人类恩物,更是主持灶下工作的主妇的恩物。

  对此恩物,若只一切率由旧章,马马虎虎地吃吃算了,实在未免辜负于它,为此,我愿不惜笔墨,写出有关吃蛋的种种。

  老一辈的人相信生鸡蛋最滋补,晨起把蛋放在洗面盆的温热水中,等洗好了脸再把微温的生蛋敲个小洞,一吸而尽,算作早点,是最原始的吃法。

  冰糖荷包嫩蛋、白糖麻油开水冲蛋花,则一脉相承而已。

  这在消化力强、吸收良好的人,其营养价值当然极佳,但也有人不喜如此。

  白煮蛋常见于西人早餐桌上,我们则只有产妇才把它当做主要食品。

  煎荷包蛋放上两片火腿,在我们称做西式早点,炒蛋才算是餐桌上的菜。

  炒蛋可以说最简单不过,可是仔细讲究,也还有很多花样和技巧。

  清炒蛋能炒成松松的圆饼一个,嫩而不干,色黄味香,是最佳技术,主要的要火大油多、铲炒恰当。

  番茄炒蛋若把番茄切丁先加蛋打搅,然后入锅,则以炒成嫩嫩的稠糊状较适口;若先把蛋炒成块,再加入去籽去皮的番茄块,则色调极美。

  韭菜炒蛋、香椿炒蛋都是北方人的乡土吃法,萝卜干炒蛋、大头菜炒蛋,广东人和本省人都视为配饭佳肴。

  但这必须把配料斩为细末,打匀下锅,炒时火候略久,才咸香下饭;若炒成蛋归蛋,菜干归菜干,各自为政,就完全不是意思了。

  湖南人吃什么都离不了大蒜、辣椒,炒蛋亦然。

  把青青的蒜叶、红红的辣椒都加以细切和入蛋中,油不必多,火候略久而不必烈,翻铲炒成香辣的“蛋松”,也是另有风味的吃法。

  四川人动辄鱼香,炒蛋也不例外,蛋先入锅炒成块,加入切好的葱姜辣椒碎末,再泼上适量的酱油、醋、糖,便告成功。

  只是炒蛋,上列种种,并未完尽,其他吃蛋,容续篇再谈。

  二

  吃在中国,我们真是可以当之无愧。

  只是一个炒蛋,在我这既非烹饪专家,又非庖中名厨的人就记忆所及,随便数来,已写了十余种花样之多,而言犹未尽,现在还得接着再谈。

  属于炒蛋范畴的还有:

  蟹黄蛋,这是以姜、醋作主要配料,炒之前,蛋不加以打和,入锅后,略加翻铲,使蛋白蛋黄分别凝结,即刻撒上姜丝、泼上醋,使样子犹如炒蟹粉,味亦乱真。

  为求其更像蟹黄,可以加入咸蛋蛋黄,但其蛋白必须舍弃,否则含碱性的蛋白遇醋,便味苦难入口了。

  熘黄菜,是以大量的猪油炒纯蛋黄,诀窍在蛋白必须沥尽,蛋黄在打和时加适量水(高汤更佳),锅中重油大火,蛋黄倾入,略加翻炒,见凝为浓糊,即刻离火,再稍翻炒即成。

  其味浓腴可口,但不能多吃。

  烤鸭三吃时的这品菜,以鸭油代猪油更鲜美,若以素油炒之,则逊色殊多。

  炒时掺一点鲜嫩豌豆粒,或斩碎的荸荠丁,盛盘后撒点鲜红的火腿屑,色味均增。

  芙蓉鸡片,其实可以无鸡,只是纯蛋白加点太白粉打匀后,在锅中摊炒成片,略加葱、蒜等调味即成,这也是要用猪油的,若素油炒,其色便难纯白。

  当然在蛋白中和以打烂的鸡蓉才名副其实,或以猪里脊肉蓉代之亦无不可。

  蒸蛋花色较炒蛋略少。

  把蛋打和,加适量水,入锅蒸成一碗嫩嫩蛋羹,家常吃只浇上点酱油已很适口,若用以享客,蒸蛋的碗选美观点的,蛋羹只占碗的一半,上面浇上海参、肚片、肉片等浓汤,色味均美。

  山西餐厅就有这样一品菜,用以入席。

  蛋白加鸡蓉蒸成羹,上面加纯鸡汤配鲜豆苗,是名贵的豆苗鸡糕。

  蛋白加刮细的猪肝泥蒸成羹,是川菜珍品猪肝糕,应属于蒸蛋。

  蛋打和而不加水,蒸成豆腐状,再切块,加肉末葱姜,照麻婆豆腐方法炒之,比豆腐鲜嫩。

  蒸好的蛋糕切骨牌块,蘸上蛋汁,入油锅煎炸后,再加酱油、酒、醋、糖、盐等略煮,名之曰熘鸡酪。

  也许有人认为煮蛋除了卤蛋、茶叶蛋之外不可能另有花头,其实事在人为,略用心思,便有不同。

  把白煮蛋横切成片,蘸点稀面糊,入油锅炸成金黄小圆饼,蘸花椒盐吃,是秦淮歌女曾以待客的“金钱蛋”。

  把蛋敲小孔,倾出黄白,打和加盐,装入原蛋壳,以纸封其口,排列锅中再煮,熟了便成“混沌蛋”。

  用前法掺入肉末、虾米、香菇等,煮成的则是“和合蛋”。

  先塞一团小肉丸入蛋壳,再灌回蛋白,用力摇之,煮成了是“肉心蛋”。

  最妙的还有把十多个蛋灌入一个洗净的猪尿泡中,扎紧其口,垂入井中,过夜取出煮熟,就会变成个蛋黄集聚中心的完整的大蛋,而不是黄白间杂的花蛋。

  第一部分 元宵里的丸子

  一

  元宵里的丸子并不是酒筵之上的一道名菜,而是我这纯粹北方佬初到江南引起的笑话。

  北方人正月里吃元宵,馅子虽然也有豆沙、芝麻、山楂、玫瑰等各种名堂,但却绝对离不开糖,除了甜之外不会有别的滋味。

  而那年在南京,我被朋友请去吃四喜汤团,起初尝到的豆沙芝麻两个特大号的元宵,只是觉得油多了点,倒还甜糯适口,等吃到第三个,一股咸腻的油汁流到嘴里,不禁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咦!怎么元宵里有个丸子?原来那是只肉心汤团。

  于是,我这少见多怪地出洋相,便在朋友群中不胫而走。

  这事距今已几十年,自己在见识上早已不复是当初的乡巴佬,但在饮食习惯上,却还墨守旧章,明知道汤团比元宵做得细致,馅儿讲究,但还是不能忍受那包着肉丸子的汤团。

  从元宵里的丸子,不由得联想到北方人把凡是圆形球状的可吃之物都叫做丸子,譬如扬州狮子头,我们叫做四喜丸子;西菜中的煎牛肉饼,也叫做炸牛肉丸子。

  同时,一些非肉类也可做成绿豆丸子、豆腐丸子等。

  在北方,丸子之名虽如此普遍,但并无特别突出的如扬州狮子头举国皆知,不过,北方做丸子倒是真的另有特殊手法。

  就以狮子头为例,它的正宗做法是细切粗斩,肥肉精肉是四六之比。

  切时个别处理,然后再行混合,为的是要保持肉粒之间的距离,烧出来才嫩才酥。

  可是,任是做得多好的狮子头,多好胃口的人也无法多吃,原因是太油腻了。

  假如不油腻,减少其肥肉的比例,则会成一团“死”肉,硬硬的有失狮子头的美点了。

  而北方做四喜丸子却另有一套,饭店餐馆那标榜按照扬州正宗做法的不去讲它。

  一般家庭里,做大个的丸子,多是在丸子里另掺配料,以荸荠、地瓜(凉薯)等为配者还不算离谱,最妙的是以干馒首屑代肥肉。

  也就是说,做丸子可以用百分之百的纯精嫩肉,斩好后,除了加入蛋白、盐、酒等调味品,至少要掺上三成五成的(和肉的比例)干馒首屑(隔夜的馒首,切极碎,经风干,或者先把馒首切片在火上焙烤脱水后再揉碎)。

  如果是红烧,可以略加酱油,先把丸子过了油,再行烧煮,如果是清炖,便是一锅煮好的宽汤大白菜,把丸子做好放入菜汤中,盖锅煮透。

  这种丸子,可以做成硕大无朋,一个大海碗中底下垫了白菜,上面摆上四只已极壮观,吃起来,松、酥、嫩、腴兼备,而无丝毫油腻之感。

  同时,家常吃时,只吃丸子不吃主食亦可果腹,因为里面已经有馒首在了。

  北方人会笑南方的元宵里包丸子,南方人可曾见过北方这种丸子里加馒首吗?

  二

  也许有人认为北方人那种“馒首丸子”是乡下土吃,难登大雅之堂,其实,若不说穿,不知之人,会只觉得其不过分油腻,在卖相上,绝不输于一咬满口油的大狮子头的。

  狮子头除了纯肉制成之外,加螃蟹肉的蟹粉狮子头更名贵,尤其是每只丸子面上贴着两条整齐的蟹腿肉,看起来分外引人,不过北地不以鱼虾著称,鱼丸、虾丸平常人家极少自制,更遑论螃蟹,所以现在把这名贵者暂且不提,仍就土吃来谈。

  过去我们做那种馒首大丸子,在馒首方面,确实加工不少,目前,市上有卖成筒的现成的面包粉(即干面包屑,供炸排骨之用者),可以作为馒首的代用品,所差者这种面包粉太细、太干,若在肉中混合的时间过久,易变成糜,便黏而发死,若时间太短,其干度未透,亦不是味,这是需要去体会运用的。

  不过,如用这种面包屑,对北派的焦炸小丸子,倒是非常增色。

  炸丸子为求其外皮脆焦,一般的是用回锅办法,就是先把丸子炸好,凉透,等临上桌时再入大火热油重炸一次。

  现在如把丸子外表滚一层面包屑,炸好即会又香又脆了。

  炸小丸子配家常饼、大葱甜酱,再有凉凉的绿豆稀饭,是大夏天的美食。

  汆丸子也是北方人夏季吃饭(米饭)时爱用的一道汤菜。

  冬瓜片或小白菜,先入锅煮之,俟其汤滚,把丸子一个个汆入,一滚即离火,这种吃的是汤清而鲜,丸子香嫩,所以不宜用肥肉,一般的多是把鲜毛豆剁碎掺在丸子里,以求其松。

  一颗颗浅粉色的丸子杂着星星碧绿,在色调上极为悦目。

  若掺荸荠或凉薯亦无不可,如掺葱花,则地地道道的土味了。

  丸子也是北方人过年时大量预备的年菜之一种,炸丸子是深色的,蒸丸子是浅色的,有这两种丸子再配点肉片、肝、肚,便可装个十分像样的火锅。

  金针木耳熘炸丸子是一个菜,黄瓜片炒蒸丸子(对剖为二)便可以是另一个菜。

  而且最后的主食仍可以是面皮里包丸子的饺子呢!

  说起蒸丸子,一下子想到湖北的珍珠圆子,那肉丸子外面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糯米,乍看给人观感极佳,吃起来也真香糯适口,同是糯米为衣,却比肉心汤团更让北方人习惯。

  不过,这珍珠圆子技巧在米要泡得透,肉丸沾米时要均匀,蒸时最好是直接放在笼屉中,若是摆在器皿里,蒸馏水积聚在底部,有的丸子便会被水泡得不成形了。

  关于丸子,还有太多太多,一时说不完,现在不多说啦!

  第一部分 猪八戒

  俗语说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是笑人饮食粗鲁,不懂品尝滋味的意思。

  本人小的时候被家里的人笑说是个“猪八戒”,和上面的意思略有出入。

  也许这样一说,大家会想到那一定是因为长得丑陋,而有此雅号,其实绝对非也。

  原来为的是我生来嘴馋,每餐非荤不饱,而又不吃鸡鸭鱼虾,专门吃猪肉之故。

  在北方除了燕菜席、鱼翅席、海参席等高贵的酒筵之外,最起码的有种“九大件”,穷一点的人家,红白事情,多所采用。

  而这九大件也有粗细之分,细致的包括全鸭全鱼,粗糙的菜肴原料大都是出自猪身上,故又有“猪八件”之称,猪八件的音一转也就成了“猪八戒”了。

  在这种大夏天儿里,人的胃口不开,食欲不振,假若左一碗红烧肥肉,右一碗大个儿丸子,再油腻的来些心肝肚肺,真是别说吃了,看看已经想呕了,就算我这有“猪八戒”雅号的人,对真正的“猪八戒”酒席,也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实际上我还是真的想来着。

  否则,怎会写起这个呢!

  我想的是如果入厨的人肯多用点心思,同样的是“猪八戒”,也会使人吃得满是意思的。

  现在试做如此假想:

  以水晶猪脚、凉拌肚丝、焦炸肥肠、糟熘心片这两凉两热的四荤肴来下加冰的生啤酒,或是冷冻的白葡萄酒,不是很够味吗?水晶猪脚在那一个水晶球旁可以配几片红艳艳的番茄片。

  凉拌肚丝多加碧绿的黄瓜丝,焦炸肥肠用生菜叶来垫底,糟熘心片加点白嫩的笋片,这样色香味大概都很过得去了。

  蒸个猪肝糕,烩碗天花(猪脑),可以当两个大菜,然后红煨排骨下饭,杏仁猪肺汤压桌。

  这样的“猪八戒”,该说是并不太腻人的。

  夏天人都不太喜欢热炒的菜肴,用花椒、大料、茴香、桂皮等五香,调好酱油、酒、盐、糖,再加葱姜辣椒等配成一锅卤汤,卤点猪耳、猪头、猪脚、猪心、猪肝、猪肠、猪肚,以及鸡蛋、鸭蛋、豆腐干、面筋之类,随时切来上桌,则是又方便又可口的。

  不过,在所有的卤味里,以别人不太用的排骨肉卤来最香嫩,这点是本“猪八戒”真正的经验,最近在这一连串的三十五度高温天气之下,本人一直未曾正式煮饭炒菜了,每餐以卤排骨一大块,配两片吐司面包,然后一盏浓浓的香茶,吃得舒舒服服,吃时绝不汗流浃背,饭罢又不用刷锅洗碗。

  我想,目前,我这懒劲儿大概又可为“猪八戒”之封号加一理由了。

  第一部分 脍不厌细

  圣人对于饮食之道,有“脍不厌细”之说。

  脍者,肉丝也,大概冬笋炒肉丝是古已有之了。

  否则苏东坡的“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便是语出无典(一笑)。

  不过,这古已有之的“脍”,传至今日,好像是已日趋没落,平常到大小餐馆中随便吃个榨菜肉丝什么的,往往端上来的是盘肉丁肉末肉棒棒的杂炒,求其精求其细那等于缘木求鱼。

  一般家庭的“下座”,更多不懂刀功,肉丝也者,不切成排骨肉块已很对得起你。

  若是从吃肉只是吃其蛋白质和脂肪质的营养上讲,粗切细切根本无所谓,可能粗切的蛋白质不会过于硬化,还更好些。

  但我们中国是以吃而闻名于世界的,一切菜色,都有考究,那脍便不容许它是“小手指头”了。

  记得某一食谱谈到肉丝,曾写着:“要先把肉切薄片,再看着肉的纹理横切成丝,这样炒出来才嫩,不致咬之不断。”人家既写谱出书,当然是学出专门,我们不该胡乱置评,不过,积四十年吃的经验,肉丝的切法实在该是选一块精肉,先顺着纹理以快刀片成薄片(因肉是软的,切何能薄,除非是先冰冻了,冻猪肉切细再炒,炒出来有水汽,味儿便不对路了),再顺着纹理切丝,这样炒出才不致横断成肉蓉。

  炒的菜除了刀功,还讲究的是火候,一个炒肉丝若会炒出来不易咬断,那恐怕只有炒的是铁丝了。

  炒肉丝有白炒、红炒、加芡、干煸之分,多视其配料而定。

  笋丝炒肉丝,最宜加芡白炒,就是把肉丝切成后加些蛋白、少许太白粉、适量之盐拌匀,俟锅中油极热,入锅速炒速铲动;笋丝当然是先经滚水焯过的,入锅一混合即盛出,如此便是一盘洁白鲜嫩的“竹脍”;韭黄炒肉丝亦当如是。

  若是黄芽白烂糊肉丝,则宜加芡红炒,肉丝不必加蛋白,只加少许太白粉和适量酱油,入锅炒透,加入白菜丝,再炒透。

  因白菜本身出水,锅中菜汁一定很多,再加太白粉,勾成糊汁,便成烂糊。

  若芹菜肉丝、榨菜肉丝、雪里红肉丝、四季豆肉丝,则都宜干煸,就是肉丝本身什么都不加,入锅炒熟,加入配料,再加酱油、盐、糖等。

  总之,加芡的是求肉丝之嫩,必须火大油多,干煸的是求其入味。

  至若川菜中的干煸牛肉丝,那是把牛肉丝在油中焙炒成肉干,则另是一功,不在普通之例了。

  最后所谓的“芡”,是北平土话,太白粉、藕粉等加水成浓汁者,均如此呼之。

  第一部分 烟熏

  连着在好几个报上看到有人写北平熏鸡,当时便想到北方人是爱吃烟熏火燎的怪味的,熏而食之的,何止鸡一项。

  口之于味,真是各地的嗜好不同,湘川腊肉,都是熏制而成,但北地人却往往会觉得烟味难忍,轮到自己熏鸡,便觉得“清香四溢”了。

  当然,这其间有其大不相同处。

  湘川腊味,是肉腌了风吹干之,再挂于灶口,其受烟也,煤烟、柴烟、烂木屑烟、花生壳烟,不一而足。

  熏成之物,绝对是失去了新鲜,只剩一股不悦鼻的烟气味儿,是“异味”但不一定是“美味”。

  而北方人之“熏”,则完全不是这么回子事。

  且再先从熏鸡说起。

  这鸡不是风腌之鸡,而是现杀现做的鲜嫩之鸡(不是咬不动的老鸡)。

  有人说是把鸡加葱姜入锅煮七分熟,其实,葱姜并不重要,主要的还是盐与花椒。

  把花椒与盐混炒出味,遍擦鸡身,置大盆中,加葱姜,再给鸡稍稍抹一层酒(黄酒、米酒,甚至太白酒都可),入笼蒸熟(比煮会保存鲜味),然后再加熏制。

  按照老法,是把鸡置铁丝架上,下面以松塔燃火,再以松木屑压之使生烟。

  松烟清馨,直透鸡肉。

  松烟虽浓,但因是明熏,并不会使鸡变成乌黑。

  熏好,擦以麻油,亮黄黄的鸡皮,更是好看。

  现在,松木难找,因陋就简,家庭自制,是用糖熏,其法别人多已谈过,不必烦赘。

  因为这种糖熏可以盖锅,兼有“焗”之效能,所以被熏之物,可以不必过熟,熏好恰到火候。

  和熏鸡并列的有熏肘子(去骨蹄髈)、熏爪尖儿(猪脚)、熏天花(猪脑)、熏鸡鸭杂(鸡鸭内脏)、熏鸡蛋,反正都是蒸之有味再熏的。

  和熏鸡不出一个系统的则是熏鱼,江浙的熏鱼是将酱油腌好的鱼块,大油炸成,与熏无关。

  广东的生烟鲳鱼是完全熏焗而熟,比一般的熏更纯粹是熏。

  不过制作时不容易生熟恰好。

  另外一种南人北地都有的熏小黄鱼和熏鲂鱼,一般都是把鱼稍擦盐花,入油煎熟,擦上酱油再加熏焗。

  熏成的鱼,香干、鲜美,配粥下酒佐饭都宜,而且可以搁置三五日不坏,是四季咸宜的好吃食。

  这里市上多带鱼,若把带鱼块如此加工,想必也更为适口。

  第一部分 烤——火燎

  烟熏火燎,是北方人的一句成语,上次只谈到烟熏,今天要谈到火燎。

  说实在的,火燎也从未被用于烹饪技术上作名词或动词的,试问,哪位又吃过“火燎活猪”?

  不过,火燎之实却又不少,只是在官称上都说烤而已。

  我们中国之烤,不同于西菜西点,那种放在电热器里、烤箱之中弄熟的吃食,实在是我们的焗。

  我们所谓烤,一定是指着用明火,直接烧燎的意思。

  关于这,有一段笑话,是说某乡巴佬进北京,看见馆子门口有“涮烤”二字,不解何意,后经打听,原来是吃肉的方法。

  回家后便自作聪明,弄了一大块生肉,先用刷子狠狠地刷洗一阵,然后便燃柴草烤之,结果是“皮焦骨头生”,乃叹曰:“一定京城里的人都是没锅的,要不他们干吗会吃这种燎不透的东西呢。”

  其实,这种乡巴佬大有人在,笔者在只听“烤肉”这名词之时,也认为一定是把肉叉在大火上烤的,等后来亲自尝试,才知完全不符想象。

  当时曾认为,“这等于在平底锅上炒肉片嘛!”后来仔细体会,才识得个中真味。

  在北平所吃的烤肉,大致上和现在标榜的北平烤肉、蒙古烤肉相同,但其细微的差别却很大。

  第一,那里用的烤肉支子,缝际较大,火焰可以透锅而上。

  第二,那里烤肉是随烤随吃,每次不过烤十数片肉,略烤即熟。

  第三,那里烤肉时只配很少的葱丝、香菜,绝没有青韭、洋葱等出水的蔬菜,而作料也只略蘸顶好酱油,不似这里又是姜汁,又是糖水。

  所以,烤出之肉,略带烧焦的香味,是炒肉绝对不会有的。

  所以烤肉还是名副其实的,存有火燎风味。

  烤鸭当然也是真正悬鸭于明炉之上,否则鸭皮不会香脆,这和烤箱中的电烤鸭一比就可以明白。

  广东的烧乳猪,同样是烤。

  叉烧则是烤肉条,其实是炸的。

  不过,上面所谈的烤,多不宜于家常,因一般家庭之中,很难有那种设备,试想,在新式的公寓楼中,可以大燃明火吃烤肉吗?

  但事在人为,当隆冬之际,室内生一盆红红炭火,火上支个铁丝架,鸡翅鸭膀、肫肝鸡什、鱼生肉片,先以作料(酱油等)浸好,再串以铁丝,放在架上慢慢炙烤,或家人围坐,或友好浅酌,其风味又殊于火锅或鸡素烧了。

  当春秋佳日,郊外远足,便当盒中,带着了肉类,只要有火柴一盒,铁线一卷,亦可随地取柴,大吃烧燎,这种野餐,比其他方式更富野味。

  “叫化鸡”当然是很原始的,该属于烤,可是,那实在是煨多于燎,等于隔着泥土烧熟的,鸡肉绝无烟火气。

  至若“富贵火腿”,如今纯是餐馆中的名菜,从野蛮进入文明。

  第一部分 虾的吃法

  一

  虾是很好吃的。

  不管它是淡水虾、海水虾、大龙虾,或是小草虾,都各有它的可口之处。

  龙虾名贵,自不必说,家庭中宴客,如能摆出龙虾沙拉,或炒龙虾片等当然显得这席酒筵非凡。

  可是,这主要还是在那色菜肴之上,要摆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红色龙虾壳儿,以它的声势来动人,假若不如此,只凭味觉来感受,龙虾的粗而硬的肉,实在比不上明虾或新鲜的虾仁。

  干烧明虾、茄汁明虾也都是比较名贵的,使其味美的诀窍,首先当然是虾的选择,青皮的那种最为新鲜,但不易买到;花红皮色的,只要它头部和身躯接连之处完好,便也可用。

  第二是虾的处理。

  假若把虾剪去须脚,破背抽去泥肠,甚至切成段儿,然后才洗,如此干净当然是干净,可是虾味也就失去很多。

  顶好的方法只剪好虾的须脚,就加以冲洗,洗净后,再抽肠。

  如虾量够派用场,当然以不切段为最好。

  第三才是烹制。

  如果以一大锅油,把全部虾倒下去炸之,然后沥油再加调味烧煮,省事是省事,但也是失味的。

  一般家庭中锅既不会太大,同时也求省油,最好是用适量的油,把虾三五只地入锅以油煎透,最后就以原油爆葱姜等物,再把虾排锅中,或加糖酒酱油等烧至汤汁入味,或加番茄酱翻炒,如此才虾的原味全存,鲜美可口。

  白汁明虾或琵琶明虾该说是西法中吃的。

  把明虾整只入笼蒸熟,去壳后摆在盘中,就蒸出来的虾汁,加酒、盐、牛奶、玉米粉或面粉(太白粉嫌其透明),煮成浓浓白汁,浇于虾上便是“白汁大虾”,重要的是蒸虾时要放大量葱姜和酒以去其腥。

  把虾蒸熟去汁,加沙拉酱,也称白汁。

  虾去壳留尾,从背剖之拍扁,沾裹蛋汁面包粉,入油锅炸成,形如琵琶,头中尾外摆在大盆中,旁衬以生菜叶、番茄片等,是比每人份的西菜炸大虾来得动人,其中滋味相同。

  若只蘸蛋面糊,不再沾面包粉,而虾也身不动,炸出来的便是和菜(即日式菜肴)“天妇罗”了,酒席中有这样或西或日的菜色点缀,可显得不太单调,也颇可取的。

  翡翠虾球是可以用较小的明虾,或较大的海虾来做的。

  虾的处理方法如前,去壳留尾,把它背部半剖,吹去水分,略沾一点太白粉,入油炸之,即蜷曲如球,外面翘着一段红尾,把这炸好的虾球,或加番茄酱,或加酱油等炒之入味,再另以锅炒菠菜、或芥蓝菜、或菜剑等先铺于盘底,上面再排列这虾球,红绿相映,色美味香。

  在国菜中是划归“粤”式的。

  二

  上面所谈是虾的“大”也者,现在该谈及“小”。

  淡水青虾最原始也最鲜的吃法,首推炝活虾,不过此时此地淡水产物多有血吸虫寄生,这种吃法有吃河豚之险,当然以不冒险为宜。

  但是,那种都是寸来长的薄皮青虾,剪须脚,洗得干干净净,又以烧酒洒满消了毒,那醉了的虾鲜意未失,那么醉的犹自活蹦乱跳。

  上桌时一盘盛虾,另盘盛酱油、醋、麻油、姜末、葱花等调味之品,当着食客把两盘一合,上下晃动几下,这是使虾沾满了调味,也是使它受大震荡而完全晕昏;这间,举箸取虾,精于吃者是以齿舌在口中来剥虾皮的,活鲜虾肉,在舌上犹有蠕动之感,比“洒西米”实高明许多,识味者恐思之即动食指。

  炒虾仁很普通,只是最好先洗后剥,如此鲜味保存得才多。

  炒虾仁定要火大油多,才不致炒出水来,配茄酱,配青豆,配腰花,配腰果,无所不可,如把茄酱炒的红色虾仁,和青豆、青椒丁配炒的虾仁双拼于一盘,是好听的鸳鸯虾仁,虾仁炒腰花加配腰果,便又是“虾仁双腰”了。

  如想把虾仁烹制得别致些,可以将剥好的虾仁从背上剖之,略加太白粉拍打,使成平片,过油使熟(过油是大火多油,入油一烫即沥出,不是炸之焦黄),然后配笋片、豆荚、胡萝卜薄片(最好切成梅花形或菱形等),炒成五彩虾片,色味均佳。

  “鸡皮虾丸汤”是《红楼梦》中宝玉生辰时芳官要来单吃的美味,家常宴客鸡皮未免太奢,如以鱼虾双圆为汤,一红一白,同等鲜嫩,是可以叫好的。

  尤其是如果利用剥下来的虾皮、虾头等剁烂,以清水沥过,去皮渣留水,以这水煮成汤,上浮红黄虾脑,鲜甜与鸡汤不同。

  虾仁吐司、炸虾球等,无非是剁虾肉成糜,混以适量肥猪肉糜(不加猪肉,虾肉则老而硬),炸之而成,无甚巧艺,也并不是特别好吃。

  不过,如果做虾球不懂得加蛋白多打,则炸成的虾球不会发成大大。

  而做虾仁吐司为了省事,便用整片的吐司,一面涂上厚厚的虾糊,炸好后切条,和把吐司切成骨牌块再涂虾糊炸成一个个的小枕头,其色、味均无差别。

  至于豆腐汪虾仁、虾仁炰蛋等则都是家常粗品,韭菜炒小虾,则更等而下之。

  可是,前两者下饭,后者配家常饼,吃起来,口、胃的实惠,比一般饭馆中徒有虾仁之形,实则味精之味的臭虾烂虾好得多了。

  第一部分 活鱼三吃

  到餐厅里,有时会看到墙上贴着大红纸帖,写着“活鱼三吃”,有的人当然知道是一条鱼做三样吃,也许有的人就想不透一条鱼怎样能够分做三种做法呢。

  实在的,活鱼当然是淡水鱼,它绝不会像鲨鱼、旗鱼那么大的体积。

  一条分做三吃,只能供三四人小酌,人多的席面,是不够的。

  假若不是以一条分三,而用三条鱼来做,则岂止三吃,十吃八吃也未尝不可,因为鱼的做法,又何止几十种。

  活鱼三吃也者,大半是以一条大的活鲤鱼,也可用青鱼,斩下头尾,做成红烧,再以中段身躯一半,整块地做成醋椒鱼汤,其余一半,切成大骨牌块做成糖熘瓦块。

  不过,红烧头尾和醋椒鱼汤都是要讲究火候的,在餐馆中以有限时间,爆火煮出来的,实在不够味。

  红烧头尾是把它先以油煎透,然后加葱、姜、蒜、酱油、酒、糖、盐等烧透,这是一般烧鱼的烧法。

  喜欢香料的人,可以加花椒,不喜蒜的人也可免去,各就所好,以烧透汤汁浓尽为止,自然味浓可口。

  醋椒鱼汤在天津又称“潘鱼”,好像是因某个潘公馆以此而出名,是把鱼身略煎,即放大汤滚煮,煮至汤呈乳白色,再加盐、醋、胡椒粉,上桌之前,加大量的细切的芫荽、青蒜叶等。

  味鲜而酸辣,另有风味,以鱼肉蘸姜醋,则颇似螃蟹。

  糖熘瓦块也就是糖醋鱼的做法,鱼块在油煎之前,最好先沾些面粉或太白粉,煎炸好才会外面脆酥。

  将煎炸好了的鱼块,趁热,上面浇上糖、醋、芡粉调煮好的浓汁,即成。

  调煮糖醋的浓汁,可看人的口味,在锅中加一匙油,烧热,或以切碎的葱姜米等先炒一下(或不加这些),再放糖、醋,少许盐,或少许酱油,煮至糖融,加太白粉糊,滚成浓稠即可。

  做出来的鱼块是外有脆皮,甜中略带酸咸,甘芳可口。

  活鱼三吃亦可另做如下安排:斩下鱼头,煎好,放砂锅中,加笋片、火腿片、香菇、粉皮、冻豆腐等煮成砂锅鱼头。

  斩下鱼尾做成红烧划水,红烧划水喜嫩,不要煎得太过火,煎好后加酱油、盐,放少许水略煮,即下芡粉将汁勾浓,即成。

  鱼的中段则可做糖醋,加麻油、豆豉清蒸也可,切片炒或蘸上蛋汁及面包粉,炸成鱼排也无不可,只要不和头尾的做法类同,就收了三吃之效。

  一条鱼若不够大,普通的讨巧方法是把它由中间劈为两半,一半红烧,一半清蒸,放在盘中,看样是全鱼,只是永远不能翻身而已。

  第一部分 所欲者鱼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因为生平尚未吃过熊掌,故只对于鱼倾心而欲。

  既是所欲者鱼,所以对鱼的品尝,也就可说是略有心得。

  鱼做得适口,味浓而鲜是一种,鲜而嫩又是一种。

  一个真正懂得吃鱼的人,往往对北方的糖醋鱼,以及四川的豆瓣鱼并不欣赏,原因是前者以面粉裹炸,混淆了鱼味,后者太辣,失去了鱼鲜。

  清蒸鱼是最保存鱼本色本味的一种做法。

  一般多用青鱼,为的是青鱼的大小恰好够一个大鱼盘所摆,石斑鱼也能恰到好处,鲳鱼蒸来也不错。

  不过前两种火候略大还不要紧,而鲳鱼则绝不能蒸久,鲳鱼蒸老了,味腥而肉柴,吃来便一无是处。

  有一次吃此间最有名的彭厨的筵席,席间一道蒸鱼,竟用的是鲫鱼。

  一个精美的大椭圆盘中,斜斜地一顺摆着三条六七两重的鲫鱼,鱼身上各有香菇一朵,火腿二片,在视觉上给人以极美之感,蘸姜醋吃来,比螃蟹更鲜,除了鱼本身的多刺是美中不足,其他方面比别种蒸鱼更显得高贵而可吃可看。

  西湖醋鱼也是很保存鱼本味的,按照规矩(西湖畔规矩),当然是青鱼为佳,若无青鱼时,鲤鱼亦可代庖。

  讲究的鱼应该是以滚水烫熟,可是这烫一则要技巧,二则也要有工具,否则鱼下了水再捞,就会弄得肢体破碎了。

  最好是以特制的竹片所编的篾子,两旁有手,把鱼对剖平放在篾上,沉入滚开的水锅中,锅即离火,烫三五分钟;同时另锅以笋丝、香菇丝、鲜姜丝等先行略炒,加水煮滚,加酱油、醋、糖调成汁,酸略有甜咸,再加太白粉,勾成浓汁,鱼离水覆置盘中时,立刻浇滚热之汁上桌,其味最佳。

  鱼若不用烫,先行蒸之,亦无不可,不过,绝对要蒸成恰好,不可过老,老了则失去应有风味。

  松鼠黄鱼是北国方法,烹制费事,样子很好看,但味则是糖醋鱼,不见得特别高明。

  试想,把黄鱼去头,由背剖开,去主骨,再反结而缝合成筒,把这筒鱼身肉划成棋子块,蘸蛋糊再炸脆,然后加糖醋汁,其间是多么麻烦!家常宴客,笔者认为不必如此,倒是能注意鱼的配料,可增加不少情调。

  譬如糖醋鲤鱼可以炸一窝粉丝配在盘底,美其名曰“金丝鲤”;红烧全鱼,如盛在大圆盘中,可以略为摆得偏一点,另一半空处,放上煮好的面条,面条上加点番茄酱、芫荽花等。

  鱼吃完,把盘中鱼汤拌面而食,其味亦美。

  这是由河南的“鱼焙面”变化而来。

  第一部分 燕窝种种

  看到了我的《谈吃》的朋友,笑话我说:“你真是地道的北方土包子,所谈的除了饺子就是饼,一点儿名贵东西也没有,大概你所知止此吧?”

  当然我孤陋寡闻,见识不广是事实,但也还因为我谈吃是和一般的家庭主妇朋友们谈的,普通人家,谁会成天吃山珍海味呢?如今既是有人见笑了,那只有改弦更张,从名贵的菜谈起啦!

  记得北平的餐馆中所列的酒席的顺序,是以“燕菜席”为首,其次是“鱼翅席”,再次是“海参席”。

  燕菜席的主菜就是燕窝,所以现在我也以燕窝打头。

  燕窝并不难烹调,而难发泡。

  如鱼翅、海参等,现在大的菜场中都有发泡好了的出售,但燕窝却非要自己发泡不可。

  买燕窝以上等官燕最好,次点的不够白亮。

  买来的干燕窝,先用微温的水浸泡四五个小时,然后在每个燕窝上抹匀花生油,再用微温的水漂洗,如此,燕窝上的羽毛比较容易随油而被洗去,如万一还洗不净,则只有以小镊子镊取了。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从前富贵人家婆婆折磨儿媳妇,要她们捡燕窝是方法之一。

  那是限定用冷水发泡,当大冷的天气,手拿着凉水淋淋的燕窝,一捡就得捡大半天,少奶奶的纤纤玉葱,往往冻得变成了红萝卜条儿。

  其实,温水并无不可,而且,如为了求快,先入水煮沸,俟稍凉,再抹油漂洗,亦未曾不可。

  发泡好了捡干净了的燕窝,放在清水中是透明如水的,所以燕菜席也以“清汤官燕”为最名贵。

  漂亮的大海碗中,清汤如水,看起来像无物,吃起来鲜美无伦。

  不过,鲜也并非燕窝本身,而是那碗清炖鸡汤。

  这种清鸡汤不是普通鸡汤,而是用一锅沸滚了的水,把整只鸡放入,立刻改用文火,炖四五个小时,取出熟鸡,再把另外的生鸡脯肉捣成蓉,放入汤中一滚,然后过滤,则汤清纯无油。

  “燕窝奶羹”是现在会宾楼等筵席上常见的菜。

  燕窝发泡后本来成为一条条的银丝,为了省材料,做羹常是把它切为小丁。

  用普通上汤(如猪骨、鸡骨等炖的汤),汤本身有些浓白,放入燕窝煮滚后,再勾上粉糊,便成奶色,其实无奶。

  盛碗后,上面再撒点火腿屑,红白相映,看着很够意思。

  燕窝粥、冰糖燕窝是补品,很少见之于席面。

  把蛋白打透混燕窝,以猪油炒之,名芙蓉燕窝。

  这种干吃法很费材料,味也不如汤吃。

  总之,燕窝既属名贵,所以不和其他配料杂烩为上,如用大白菜来熬燕窝,则真是糟蹋好东西了。

  第一部分 且说鱼翅

  在菜馔中,鱼翅的名贵,仅次于燕窝。

  其实,这也是一朵要绿叶扶持的牡丹,假若只用盐水煮鱼翅,大概和煮粉丝也差不多少。

  同时,鱼翅的发泡,较燕窝更费时费事。

  鱼翅的本身有鲍翅和散翅之分,鲍翅大概是鱼的脊背上的大鳍,肉厚针长,烹调得宜,极为可口。

  它的发泡方法是先入滚水中泡几十分钟后,冲洗干净翅表面上的泥沙,然后加清水煮三四个小时,煮后换清水再泡半天,即可剔去老骨。

  仔细再多冲洗,发泡的手续算初步完成。

  以大块的生姜连皮拍裂,加大葱数十根,和翅入锅煨煮三两个小时,以翅熟软为度,捞出后就可以或炒或烩做最后的烹调了。

  散翅的发泡手续一如上述,只不过用的时间略短,因散翅翅针细短,易煮易软。

  不过,目前大菜场中都有卖发好的鱼翅的,买回之后,只要加葱姜煨煮一遍,即可应用,如不是十桌八桌的大摆酒席,家宴常客,当然以买现成的更经济。

  鱼翅的吃法,如全鸡鲍翅啦,三丝烩翅啦,都不外以好配料好汤把鱼翅烩煮而成。

  前者是把整只鸡煮熟,剔去大骨,放置在砂锅中备用,就用原鸡汤,再加火腿、猪肉皮、鸡脚爪等以慢火煨三四个小时,成一锅浓汤,捞去汤内杂渣,把发煨好了的鱼翅,铺在去骨的全鸡上面,浇上浓汤,加盐调好咸淡,盖紧锅盖,以文火煨煮一小时。

  吃时原锅上桌,如能小心地移入大瓷锅鼎之内,美食美器,更增加它的名贵感。

  “三丝烩翅”是用鸡丝、火腿丝、笋丝等先以猪油炒炒,放汤,加入鱼翅,煨煮十几分钟,汤汁不多时,调好味,勾上太白粉即可上桌。

  一般饭馆中上这道菜时,往往伴以油炸馒头片,其实并不必要。

  蟹黄生翅也是属于烩的,不过是把三丝或鸡换成了蟹肉和蟹黄而已。

  步骤也是先以油锅(最好用鸡油,猪油也可)爆一点生姜末,即放高汤(当然是鸡汤或火腿汤),把鱼翅和蟹肉入锅烩煮,最好略加绍兴酒少许,调好咸淡,勾妥芡粉,再把事先打成细碎小块的蟹黄加入混炒一下,即可起锅。

  假如用肉丝炒鱼翅,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但那样做是使名贵降级。

  大概只有桂花炒翅,还仍然算大菜,方法是以猪油先炒点笋丝,或者是银芽,然后把炒好的配料,和煨熟了的鱼翅一同加鸡蛋打和(鸡蛋要先把蛋白沥去,只留蛋黄),同时加入盐、酒、少许胡椒粉、少许高汤。

  以大火、多油炒之,翻炒至蛋黄将凝,即可离火,其实这也就等于熘黄菜加鱼翅,在样子上,仍有些像烩,而绝不是干炒。

  本省的鱼翅羹也是鱼翅吃法的一种,小老鼠——海参——不过难登华筵耳。

  第一部分 豆腐的故事

  一

  由人体的必不可缺蛋白质,我们一再地谈起吃蛋,可是,在过去,在我国的乡间,在我们的贫民阶层,吃蛋是被认为奢侈的。

  农家纵有不少老母鸡,每天生下不少蛋,可是不年不节,若非有高亲贵友来临,谁家又舍得平白无故地炒鸡子儿吃呢!

  但那些不经常吃蛋的人,并没因缺乏蛋白质的营养而身体欠佳,原因何在?曰:吃豆腐!

  吃豆腐,在上海话可解释作“占便宜”,理由恐怕也是因为豆腐又白又嫩、好吃营养、价廉物美,吃豆腐是绝对占尽便宜也。

  这些无聊闲话少说,且正经地来谈吃豆腐。

  北方人吃豆腐以不失豆腐原味为主,如小葱拌豆腐、香椿拌豆腐、白菜熬豆腐、韭菜炒豆腐,都只是略取配料之味,实际上完全以豆腐为主。

  江南的酱油麻油淋豆腐,也还在此范畴之内。

  四川的白水煮豆腐蘸“调味”来吃,表面上是真正吃豆腐,实质上调味又麻又辣(花椒粉与辣椒油),又咸又甜(盐、酱油与白糖),又香又辛(葱末与姜末),再加上芝麻酱的浓腻,豆腐置身于此,绝对原味尽失了。

  家庭中考究一点的吃豆腐,如鲜菇肉片烧豆腐、什锦豆腐羹、肉末炒豆腐、鸡哈豆腐、豆腐镶肉、冬笋香菇烧豆腐,都算高级的,至若红烧黄鱼、鲤鱼里面加豆腐,砂锅鱼头里面少不了豆腐,炖牛肉、炖猪肉也都可以用豆腐来烩,这却是豆腐为宾了。

  豆腐十八配,大家都如此承认。

  爱抬杠的人却说:豆腐萝卜总搁不到一块吧?可是事实上,在山东省运河边上的人们,却常吃虾米萝卜片熬豆腐。

  又有人说,鸡汤里加豆腐,那真是不知贵贱,但是,有名的畏公豆腐却是用最浓的纯鸡汤把豆腐煨透,弃汤而只吃豆腐呢。

  若和一则故事里的豆腐相比,畏公豆腐还不算最贵的。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位乡间文士,不知怎的竟得入和坤(亦说年羹尧)之府作西宾,这煊赫府第尊重老夫子,每餐当然盛馔,大鱼大肉会把人吃腻了,一天,老夫子乃对一小碗看来颇似豆腐的菜羹加以赞美,表示:“这样豆腐,无妨常弄碗吃吃。”后来见庖下杀鸡无算,才发现原来那是鸡脑,乃咋舌:“作孽,作孽,再不要吃这样贵的豆腐了。”

  二

  有把鸡脑当豆腐的误贵为贱,也还有把豆腐当做珠玉珍宝的,这故事有两种不同的传说。

  一说是西太后被八国联军逼出了北京城,逃难途中在农家吃了菠菜炒豆腐,觉得新鲜有味,乃问:“这是什么菜?”阿谀者答以:“是特别给老佛爷进贡的,叫做金镶白玉板,红嘴绿鹦鹉。”乱平返朝后,传旨御膳房,要吃这个菜。

  这下子可难坏了御厨师,鹦鹉鸟不难杀而烹之,可是金镶玉又怎能煮得熟呢?

  另一说是乾隆皇帝游江南,一日在一民间塾中与塾师闲谈,适逢午餐,吃的也是菠菜炒豆腐,皇帝的食前方丈中,当然不会有这种平民食物,尝个稀罕,自然觉得可口,也是问“此菜何名?”塾师卖弄文人巧思,说:“这叫翡翠烩玉板。”于是,这皇帝回宫后便也给御膳房出了难题。

  不管这两则故事的真实性如何,菠菜炒豆腐的确可以称得起是又好吃又好看,营养价值高而经济价值低的下饭之物。

  每餐有此一盘,则所有的维生素A、维生素B、维生素C、维生素D、蛋白质、叶绿素、磷、铁、钙都可无缺了。

  只不过脂肪较少,对体胖欲减肥者正合适,普通人或许会觉得素淡了些,但这没关系,只要用大量猪油来炒,便浓腻香腴,毫无缺憾。

  一般的习惯,北方人炒豆腐多是把豆腐切块先入锅用油煎透,就是变成“金镶白玉板”那种样子,然后再下各种配料;南方人吃豆腐喜嫩,多是先把配料等炒好,然后入豆腐烩煮,也便是烩玉板的形式。

  所以,锅塌豆腐那种把豆腐混合肉末,然后蘸面粉,在锅中用油煎成香脆的豆腐饼,切盘上桌的办法,也只是北方馆子里的拿手菜。

  和豆腐同出一源的,北平的“老豆腐开锅”——也就是四川的豆花,都是点成了的豆腐不压去水分的软嫩豆腐坯子。

  这种吃豆腐坯子,南北各省并不普遍,但现在台北市却不视作稀奇。

  目前我们的吃倒真是四海一家了。

  有豆腐之名而实在与豆无关的,如鸡鸭猪血等块呼之曰红豆腐(炒红白豆腐,倒是豆腐炒血块),杏仁豆腐是杏仁霜太白粉合成,冷营养豆腐是洋菜番薯粉合成。

  还有四川的魔芋豆腐,也只是形似而实非。

  豆腐不但在烹调上可以百配百宜,在调味上也咸、甜、辛辣无所不可。

  冰糖炖豆腐可以当点心,白糖芝麻酱凉拌豆腐也不难吃。

  只是“吃豆腐”和“吃醋”却绝不相配,试问可有谁吃过醋烹豆腐来着?

  第二部分 有馅的菜

  一

  “有馅的菜”这个名词是很不妥当的,但,想来想去只有这么说才能包括所有的什么“镶”、“卷”、“夹”等。

  “镶”北方口语,多念“让”,如镶白菜、镶茄子、镶冬瓜、镶青椒、镶番茄、镶豆腐。

  江浙一带则有鲫鱼镶肉、肉镶油豆腐、面筋镶肉,不管读什么音,反正都说明菜里有馅。

  镶白菜,北方人家庭中常吃的,用黄芽白菜,剥去老皮,对剖为二,这两个半棵的白菜都在每层菜叶中间夹上一层肉馅,然后放在大碗或深盘子里蒸透。

  如果喜清淡,就原盘上桌,如果喜浓,可以把盘中蒸出来的汤汁倒在炒锅中加热,加酱油使红,或者加点牛奶使白,再加太白粉勾稠,浇上,然后上桌。

  镶冬瓜是和广东菜的冬瓜盅异曲同工的。

  北平的冬瓜有的很小,不过像饭碗样大小,就用这么一个小嫩冬瓜,从蒂部切开,剜去瓤子,装入肉馅,或蒸或煮都可以,煮的无妨放宽点汤,起锅时在碗里可以放些麻油、酱油、醋、胡椒粉、芫荽和韭菜等切成的碎屑。

  上面所说的这些小作料,是北平人吃冬瓜汤,无论是羊肉煨汆,或是猪肉熬冬瓜,一定不可少的。

  这也只是习惯,其实像开洋冬瓜清汤,油和酱油全免,一样鲜美好吃。

  镶茄子是我们山东人的家常菜,其实当地土话叫做“肉毙茄子”。

  北地茄子有其圆如小西瓜者,也有长圆似胡瓜而小者,就用这种茄子,纵剖为片,但蒂部仍使相连。

  第一步骤是入滚水中煮软,压去水分(这要很仔细,不可使散掉或烂了);第二步骤是在每片中间夹上肉馅,把样子捏成原来茄子样,以葱叶略加捆扎;第三步骤是以大量油煎炸一下;第四步骤是把过了油的茄子加酱油、酒、糖、葱段、姜片、蒜瓣,以及花椒、八角等红烧,烧的火候越到家,越好。

  这菜其味虽美,但比《红楼梦》里那“茄鲞”还费事,不知为什么从前家中人竟那么不怕麻烦。

  对于茄中夹的肉我并不见得爱吃,爱极的是那茄蒂,小时候总说是吃“茄鸡腿”。

  此地的冬瓜和茄子都不是上面所说的样子,谈了等于零,因无法仿做。

  不过笔者认为均可改良,其味所差无几,而省事不少。

  原来的镶冬瓜,可改作冬瓜夹,就是把大冬瓜由条切片再夹肉馅,不过是只能蒸而不能煮,因入水会散也。

  原来的镶茄子,也改为茄夹,长条茄子斜切厚片,夹以馅,沾裹面糊以油炸透,蘸花椒盐。

  以较多量的油,爆炒葱姜蒜等,加酱油、酒、盐、糖配成浓味油汤,把茄夹先在锅中摆好,烧下这浓汤,盖锅煮到汤汁将尽,小心盛出,其味和那种费手续的“肉毙茄子”所差无几。

  二

  上文已经谈过了“镶茄子”和“镶冬瓜”可以改良成为“茄夹”、“冬瓜夹”,这种从一种吃法、做法,研究出省钱省事的简单办法,好像是“谈吃”的主要目的,不过,现在要谈的镶青椒、镶番茄、镶豆腐等,却适得其反。

  镶青椒,是用灯笼椒去蒂和籽,装入肉馅,先过油,再红烧,用红绿青椒各半,选择个头不多大的,烧好后是很漂亮的一个菜,如果不怕辣,用尖而细长的辣椒去蒂去籽镶肉,烹出来该更下饭。

  镶番茄,多见于西菜,番茄挖去瓤和籽,装入牛肉馅,外加番茄酱及其他调味,煮成带浓汁的,配上煮的四季豆,每盘半红半绿,人各一份,是西餐吃法;若把这番茄摆在大盘中,旁边圈以四季豆,当中菜上桌,亦无不可。

  选不太大的番茄,先以滚水烫过,剥除外皮,再剜瓤子,装入拌好的沙拉,则可当冷盘用,只是这沙拉最好用包心菜、熟肉末、嫩豌豆等来拌,普通的那种马铃薯、黄瓜、火腿等丁状物所拌,嫌不够细致。

  镶豆腐是广东菜,分红焖和清炖,是把豆腐切成大三角,装入肉馅。

  红焖是过了油红烧,清炖就是白煮。

  在广东馆中可能称是名菜,家常待客,并不见得十分出色,假若麻烦一点,把豆腐捣烂,加蛋白和太白粉和成豆腐泥,用这豆腐泥裹肉馅,成为一个个的大丸子(这要手艺了,方法是先取豆腐泥放在勺中,搁上肉馅,再加豆腐泥盖匀,即放入已沸的汤中),如吃清炖,无妨煮时用好汤,如要红焖,也等煮成丸状后,再加酱油等红烧,最后汤汁中可调点太白粉使浓稠。

  这也算改良方法。

  鲫鱼镶肉,实在是浪费,鲫鱼本身已很鲜美,腹内装了肉,反而夺去鱼的真味。

  不过,也许有人喜欢,否则便不会有此菜式。

  油豆腐镶肉,多用于汤,面筋镶肉则可以红烧。

  一般的当然是以面筋泡来镶,其实那种素肠面筋若塞满肉馅后红烧,取出后再改刀斜切成小段,也是很别致的下饭之菜。

  油豆皮卷肉,炸透即吃的叫做“响铃”,炸后再行烧煮的也是吃法的一种。

  卷好蒸熟的叫“腐衣肉卷”,见于名家食谱。

  百叶卷肉,一如前者,只是不炸,仅供蒸或煮。

  用猪腹内板油卷八宝糯米饭,即是用肉丁、火腿、香菇、笋丁等,拌煮好的糯米饭,沾些干太白粉,炸而食之,叫做香酥糯米卷。

  若是米内多掺鸡丁,炸时用鸡油,又可做“糯米鸡卷”。

  这两者是点心,但也未尝不可算是带馅的菜的另一种。

  第二部分 素凉拌

  上面谈的凉拌菜,全部是以“荤”为主,如鸡、如肉、如肚、如腰等,其实,素的凉拌,样式更多。

  一块豆腐,拌皮蛋可,拌香椿更好,拌葱、拌蒜、拌辣椒,亦无所不宜,只要盐够油足,就很可口,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北平沦陷于日本铁蹄下,人民生活苦不堪言,有人竟创以冲泡过的茶叶剁碎拌豆腐吃,当时的作家,还曾以之写入作品中,这可以说是“特别凉拌”。

  芹菜拌鲜核桃仁,是我乡常吃的美味,在这里鲜核桃无处寻,当然免谈。

  但芹菜拌干丝,在川菜馆中“小碟”群里,仍是最先被食客吃光的。

  茼蒿菜烫熟斩碎拌香干丁,滑腴可口;菠菜拌海米,同样地引人食欲。

  为了增加色调之美,此两者都可在盘中间加上一小撮胡萝卜丁或红辣椒丁,以便“万绿丛中一点红”。

  四季豆切细丝煮后拌粉丝、包心菜、黄芽菜亦可如此一拌,我乡统名之曰“拌和菜”。

  黄豆芽拌雪里红,绿豆芽拌韭菜,其味也各有千秋。

  茄子蒸熟后加蒜拌成茄泥,比素炒好吃;嫩黄瓜更是熟炒不如生拌。

  不过所有的这些凉拌,主要的是要有好麻油。

  略加芝麻酱是求其味浓,不加芝麻酱却更清爽。

  有些人以为熟的花生油可代麻油,无芝麻酱,花生酱亦行,在我却期期以为不可。

  再归纳一下,大概凡是茎叶之菜,凉拌之前必须煮熟;根茎之类(如萝卜、莴苣),凉拌之前宜加盐略渍。

  四川的“凉豆鱼”是凉拌素菜中较为精致的,方法是绿豆芽先经烫熟,俟凉后,用油豆皮卷成春卷样子,入油略炸(不炸亦可),再经蒸过,切成小段,上面浇上各种调味,如红油椒粉、姜汁蒜泥等,微温或凉透均可吃。

  北平的温朴(一种酸果)拌白菜,是冬季佳品,这里没有温朴,以山楂糕或果子酱代用,其味也并不差。

  主要是黄芽菜必须好,选其最嫩的菜心,切丝要细,加少许盐略渍片刻,上桌之前,沥去渍出来的菜汁,浇上调好的白糖芝麻酱和醋,再加些山楂糕丁或李子酱,拌匀即可,这是饭后解酒的酸甜凉爽的尾菜,不能下饭,佐粥则可。

  谈起这些凉拌,不禁想起十八年前离家前夕的一件趣事。

  那时我们兄弟姊妹十多人,因大家有的要来台,有的要赴校,有的将被调,分离在即,乃议决各做拿手菜一个,聚餐惜别。

  事先都极端保密,好像一定有什么山珍海味,等到吃时,左一个拌黄瓜,右一个拌豆腐,最小的十一岁的弟弟,端上来的竟是红糖拌芝麻酱,原来他什么都不会做,只好用这种最简单的搪塞。

  如今事隔多年,但在记忆中恍如昨日。

  提起凉拌,我不由乡愁如涌而来。

  第二部分 洋凉拌——沙拉

  前些时招待一些年轻的朋友吃饭,大家一致赞美的是那一大盘三拼沙拉。

  他们异口同声说:“经常在西餐馆中吃到的沙拉,不是淡而无味,就是内容贫乏,像这样看着是样,吃着好吃,而且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沙拉,在我们吃沙拉的历史,真是空前!”

  立刻有人抢过话头:“但愿不绝后,今后能再到您这里吃这美味沙拉。”

  说实在话,对于西菜,我比较爱吃是事实,但对于做则没什么研究。

  尤其是因为既没去过英法,也没到过美国、俄国。

  洋餐的英法式(欧式)、美式、俄式也只是耳闻其名,并未真见其实。

  我们现在所有标榜英、法、美、俄,以及意大利、日耳曼、北欧等菜式的,实际上都是中国化了的,因为如此才对中国人的口味呀!

  我这地道的中国人,做的洋凉拌沙拉,也完全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把美式以马铃薯为主的,加上法式生菜的,再加上意大利用面条的,三色拼放一盘而已。

  且说美式的,也就是所有西餐馆中常见的那种。

  马铃薯、胡萝卜煮熟切丁。

  丁的大小略有讲究,不可切得过分细碎,但也不能大而无当。

  有的人为了省事,把此两者生着切丁,和豌豆同煮,如此做的,豌豆会煮得过分,而马铃薯和胡萝卜又有水汽。

  最好是把此一薯一萝卜完全整个煮,煮透熟,凉后去皮切丁,马铃薯碎了没关系,要的就是那个腻乎劲儿。

  一个大个马铃薯、一条中等胡萝卜、小半碗豌豆、三条小黄瓜、两个白煮鸡蛋(切丁),可拌成一大碗,够十人之用,这是素的。

  如加煮熟的虾仁,或洋火腿丁更好。

  那天我用的是洋火腿,以市售的小包沙拉酱两包拌成,而有一点诀窍,就是先把马铃薯、胡萝卜、豌豆、火腿丁等用一包沙拉酱加油、盐适量拌匀,等即将上桌时,再加入小黄瓜丁(如用番茄丁,也在此时加入),用另一包沙拉酱来拌。

  那天我用的是特大号椭圆盘子,把这拌好的沙拉用取冰激凌的圆勺,扣成一个个的半圆球,占盘子的一半。

  盘子的另一半是洋生菜撕匀、小番茄切圆片、小黄瓜切菱形片,摆成行列,以橘色的那种法式沙拉油,在上面浇成网纹。

  另外用小个青红甜椒对剖去籽,在滚水中一烫,取出在冰箱中放凉(不可堆压),再把意式通心粉煮熟,加些蒸好的咸鸡肉切成的细丁、少量洋葱丁,用一半沙拉酱、一半番茄酱加适量细白糖拌匀,把这面条、沙拉一一填入半椒中,这十六个椒船既用以分割盘中两种沙拉,又均匀地围在盘之四周,颇增美观。

  在味道上那球形的咸香浓郁,那蔬菜的微酸爽口,那椒船则略甜而新鲜。

  本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硬把它堆在一个容器中。

  这样凉拌用的中国大拼盘原理,在中餐桌上,倒是真的也有些不凡。

  不过,我不敢以此菜式宴请年高德劭或见过大世面的吃家们,怕他们说不合规矩。

  其实家庭便餐,下酒的冷盘,弄点沙拉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如今我们身上穿的都是中西合璧了,吃又何尝不可?广式菜中的炸面包虾仁、云南菜中锅贴乌鱼,还不都是用吐司而不用馒头吗?

  我想,只要是用沙拉酱拌的,都可以叫做沙拉,花式尽可由主厨者巧思变化。

  芹菜、鸡丝加通心粉,再用少量胡萝卜丝配色,拌起来也很好吃。

  要样子好看,就是把胡萝卜丝先在碗底摆好,再把煮过的芹菜切段,竖着摆在周围,鸡丝则堆置于碗心,最后铺上通心粉,倒扣盘中,只见红绿白三色的半球形,上面以沙拉酱挤成花纹,吃时再动筷子拌匀。

  花枝、虾仁加包心菜丝拌沙拉,一片白中透粉红,也是既好看又好吃。

  由此类推,鱼虾双鲜、肉丁鸡丁,各式鲜蔬,均可沙拉之,本省的白煮鲜笋蘸沙拉酱食之,还真是绝味呢!

  第二部分 四季豆

  家常所吃,实在是蔬菜为主,笔者打算今后多谈些豆、茄、菜、瓜。

  四季豆,本省的名字叫敏豆,在菜场上是一年之中不下市的。

  它本身的营养成分很高,蛋白质、钙、磷、铁、维生素A、维生素B、维生素C一样不缺,洗切容易,废弃部分很少,可以说是主厨人的恩物。

  最平常的吃法,就是以油盐清炒,可是它不太容易入味。

  四川人常把不听人劝、不服人管、个性倔强的孩子叫做“四季豆”,意思就是它“不进油盐”。

  四季豆炒肉丝,如果要肉丝嫩,而真正是“炒”,则四季豆一定要切丝,用滚水炝过,炒来才能配合。

  四季豆焖肉片,这是北平人最爱吃的一种做法。

  四季豆本身仅撕去两端,从中折断即可。

  把肉片先以油煸炒,随即就把四季豆加入,煸炒四季豆变色,加盐及酱油,也可略加清水,然后盖锅以普通火候焖煮,煮到汤干豆身缩皱,略加翻炒,即可出锅。

  这个菜主要的要油略多。

  在炒肉片之先,把蒜头入油爆香,比用葱姜好吃。

  起锅之前喜欢吃甜的人,无妨加些糖。

  这是个味浓宜下饭的菜。

  干煸四季豆,这是四川名菜,做法是把四季豆只撕去两端和筋络,然后整条地以大量的油炸过,炸到豆身缩皱捞起备用。

  另起油锅,炒肉末及葱姜米、辣椒碎丁等,把四季豆加入,入盐调味,煸炒三数分钟,略加酱油,再把酱油炒干,即成。

  它是下酒配饭两宜的。

  四季豆切丁,可以和胡萝卜、豆腐干、肉丁等同炒,喜辣的加些辣椒,也很下饭。

  四季豆切丝,用滚水煮过,可以用以凉拌粉丝。

  在四季豆焖肉片上盖上一层粗条的自家擀压的刀切面条,然后盖紧锅盖,就利用焖四季豆的汤汁,把面条也半焖半煮,等到汤干豆熟,开锅把面条和豆拌匀,这种“扁豆面”比炒面还好吃,是河南人常吃的“连饭带菜一锅出”。

  同时,这肉片无妨切成粗条的肉丝。

  江浙人的猪油菜饭是以青菜做的,日本人却会把四季豆切丁,胡萝卜丁、瘦肉丁和米同煮,用盐调味,煮成一锅不太油腻,香糯可口的菜饭。

  四季豆用滚水煮过,剁细碎,拌肉馅,可以做水饺、蒸饺、包子。

  这种“扁豆馅”是北方夏秋之间最常吃的。

  四季豆可以随便怎么吃都可,但是只有一次,笔者在别人家吃四季豆素炒马铃薯,一是条,一个是块;一生脆,一个已烂,真是怎么吃也不是味的。

  第二部分 酒席的今昔

  一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本人在此执笔谈吃,转瞬间已整整一年了。

  在此一年中,所谈之吃,无非是某种菜肴烹调时有何要诀,某种东西可以做出些什么可口菜肴,想到就说,拉杂无序。

  看过的朋友们,有的认为不无可取之处,表示曾由这儿得到烹饪方面灵感的启示,但也有的认为,看过之后,不会做的菜仍然是不会做。

  当然这是“谈吃”并非“食谱”,在下笔时未把某种菜的用料几斤几两,几又几分之几量杯说明,也未写出火候是多少度或几分钟时间。

  关于此点,笔者愿略有声明,我们中国菜的烹调,是属于“艺术”方面的多,属于“科学”方面者少,调味火候甚至在锅中时用铲翻炒的刹那,全在于掌厨者的心领神会,绝对不是一面看表,一面计算分量,就能做出达到理想的食物的。

  一般“食谱”写得尽管那样详尽,也只是给按谱学烹者一个大概观念,若是认真得一丝不苟,不加上自己相机行事,其结果一定是“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是笔者多少年前初学入厨深深受过的经验。

  谈起昔日的酒席,只好翻检笔者最早的记忆,差不多那是四十多年前,笔者刚识“之无”,就极端表示自己识字,任何行之于文字的东西,一概照看不误,一天早上,刚在当时的《顺天时报》上看到一篇有关“燕菜席”的什么记载,上面详述了各种菜式果点的名字,晚间就跟随父亲去赴一家什么银行行长的筵席,吃的正是整桌燕菜,使笔者如同看图识字,看着面前摆的盘碗,核对记忆中晨间所看到的文字名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洋洋自得。

  就是那种感觉,才使我对所见事物,记得深刻,至今未忘。

  昔日的酒席,在客人未入座之前,有十二种东西先摆在桌上,名曰“押桌”。

  它们是四干:核桃仁、杏仁、黑瓜子、白瓜子,用细瓷小盘盛着;四点心:枣泥状元饼、澄沙菊花酥、杏仁到口酥、大油槽子糕,用底部略高的一种花瓷盘盛着。

  这些点心,都是中式糕饼店中所售。

  比较高级细致的四鲜:香蕉、苹果、鸭梨、福橘,用高脚银盘盛着。

  这十二盘每种都使笔者馋涎欲滴,可是当时好像它只供看而不供吃,所有的客人,没一个人敢食,等到大家入座后,侍役立刻把它全部搬走,换上了四个普通大盘,客人这才举杯动箸。

  二

  四冷盘才是酒席正式开始的菜肴,它无非是火腿、白鸡、香肠、油虾,所以也叫做四冷荤。

  接着再上来的是两道热炒,盘子比摆冷荤的盘子大些,那天的是辣子鸡丁和清炒虾仁。

  然后,大海碗上来了(是碗不是盘),叫做四大菜,第一道是鸭子,第二道是海参和鱼肚,第三道是清汤官燕——这个菜上来之时,被请的客人全都站起来,对主人表示谢意。

  在上这三道大菜的同时,每道还附有两个介于盘碗之间的小型器皿盛着的菜,叫做烩碗,那天的是烩鸭舌掌、奶汤菜花、炒腰花、蒸鸡蛋羹、鸡丝豌豆、白扒肚条,总算起来,到此已经是十五道菜了。

  接着是咸点心烧卖,然后是甜菜百合羹,还附着两小皿是栗粉糕、高丽澄沙。

  这时主人就请大家“门前清”,也就是把面前的酒饮干,然后桌上的“大海”、“小皿”、酒杯一律撤走,重新又端上四个中型碗菜,是红烧丸子、虾米白菜、炒雪里红、烩豆腐,另有一大碗榨菜三片汤,这叫做“饭菜”,其实,所有的客人对此全都没了胃口,有人能舀碗汤喝,已经很不错。

  客人离席前,侍役端着小托盘,里面四个小碟,盛着的是牙签、槟榔块(不是台湾这种青绿色的生槟榔,是中药店中那种干制的)、砂仁、豆蔻,请客人取用。

  客人离席散座后,才端上水果和干果——也就是最初摆在桌上的那些,不过水果都已削皮切块,上面插着牙签,表示这才是该吃的时候。

  这一餐燕菜席,吃了差不多整二个小时,当时小孩子的我,吃到后来几乎已昏昏入睡,连水果都没再引起吃的兴趣。

  后来根据书本上的知识,懂得了酒席的名字,就是由那四大菜之中的最贵重的一种而定,而以上面所讲那种上菜的程序和盛菜的器皿,是京朝派的官席汉菜的规格,若是满汉全席,就要有烤小猪、烤小羊等。

  而全份的满汉全席,菜果一共百道,其中很多是重复的,如全猪全羊就有烤,有蒸,那不是用十二人一桌的吃法,而是人各一席,随意取用,如同现在的自助餐形式。

  当然,那时也有粤菜、闽菜、川菜之分,不过仅是烹调用料之不同,如标明称为某某席,则上菜前后要守一程序,绝对不能把炸核桃或炒什么都当冷盘用,如目前一般几百或千元一桌的酒席,过去只称之曰“和菜”,要不就叫“便席”,不算是隆重待客的筵席也。

  第二部分 冷盘的商榷

  上两次谈到昔日的酒席,以一席燕菜为例,不是笔者不知时代领导一切”,饮食之道应有革新与改良,实在是,若讲经济实惠,今天盛行于金门、马祖等地的梅花宴(五菜一汤)的确是可称颂、可倡导、可遵行的,但若像目前一些大饭店在派头上与吃的人口胃的享受,绝对是今不如昔。

  不久以前,笔者参加了一次相当盛大的宴会,看样子菜肴至少是三千元一桌,因只其中的一道“红烧水鱼”就要值三四百元,但是一开始的四盘,却是极使人不敢恭维,因为那四盘两甜两辣,都不是下酒佳品,两甜是“炸核桃”和“莲子糯米藕”,两辣是“韭黄辣椒炒羊肚丝”和辣味的“干烧鲫鱼”。

  正式的宴会,不是家常便酌,菜式当然不只是三味五味,如果一上桌先用使人易饱的又油又甜的核桃、糯米等把客人填倒了胃口,其后的大菜,岂不是等于浪费了吗?所以,冷盘实在是应当清爽精致,少用热炒,以免和继续而来的菜重复。

  关于冷盘,若求一上来就表现酒席的地方色彩,川菜中可以是棒棒鸡、拌腰片等,云南菜可以是椒麻鸡等,苏扬菜可以用肴肉,北方菜用鸡冻、酥鱼,此外如盐水炝虾是江浙菜常用的,油鸡、烧鸭算是粤菜,炝青蛤是闽菜。

  这个固然是由餐馆方面提供,但也看食客的指点与要求,假如你认为宫保鸡丁可以当第一道菜,接着以小盘的八宝饭占冷盘之一,当然也没有人非抬硬杠,认为那是绝对不可。

  再进一步严格地讲究一下,冷盘在昔日又称冷荤,正宗的用料多是白鸡酱鸭、卤肚熏肠、香肠火腿,再就是熏鱼爆虾、盐水肫肝、腌的肝片肉片、松仁小肚、烟熏粉肠种种。

  此外青蛤、海蜇、皮蛋,也还可以,至如各种的拉皮,各种凉拌,有时就会被认为“不登大雅”了。

  有一位以考究吃闻名的女士,她对目前的一般家庭中宴客,冷盘里有沙拉、卤蛋等,认为不够派头,她说:“如果那样,一盘花生米、一盘拌豆腐、一盘咸菜丝、一盘咸鸭蛋,也可以算四冷盘了。”她的话当然刻薄了些,不过这也可看出昔日的过分讲究,到今日多已改良革新。

  其实呢,今日时地非昔,食物每以稀为贵,目前的一盘香椿拌豆腐,其价值也许并不低于同量的一盘油爆虾呢!

  而沙拉如果拌得好,用料精致些,西菜中用,倒也十分为人欢迎。

  第二部分 关于热炒

  一

  过去酒席中,于冷盘之后,上两道以中等器皿盛着的炒菜,它的专门名称曰“热炒”。

  能做“热炒”用的菜,仔细数起来,可以说是多到不可胜计,但最常见的却总不外是炒虾仁、炒鸡丁、炒腰花等三五种,这在目前的一般北方餐馆,较为普通的酒席,有很多还是遵守着这种规定。

  不过笔者顽固认为一切都是今不如昔,因为是如果按着人“口之于味”的感觉讲,过去酒席的由普通菜进入到山珍海味的上菜程序,绝对是合乎道理的。

  假如第一个菜就来个炒全蟹,接着是清汤燕窝,人们吃过了这两个极端鲜美的美味之后,其他的红烧白煮岂不都变成淡而无味吗?

  目前比较豪华的酒店,往往以热炒代替了冷盘,一上来四样可能是炒双冬、炒鸡片、炒虾腰,也许是油炸核桃、酒酿蒸火腿,这在食量较小的人,吃完这些,可能已有八分饱了,其后的若干大菜,在“饱食难品味”之下,便很不容易还让人能够认为“出色好吃”。

  笔者每逢吃到这种盛筵,往往为后来的大盘大盘的鱼翅啦,鲍鱼啦,觉得可惜,替它们抱委屈。

  关于“大菜”,留待以后再谈。

  对于热炒,笔者虽然认为不用过好的质,不必过多的量,可是在烹调技术上,却要严格地讲究点儿,同时,在调配花样上,也当有所变换。

  而且,有很多地方色彩较浓的,虽然也是“炒得很热”,却不一定适合用于一般酒席中。

  譬如川菜中的宫保鸡丁,在点三五个菜小吃时,它是既香且辣,下饭配饼,无不合宜,但如列在酒席中,以之当热炒佐酒,吃过了它,辣得使人口舌皆木,之后便真是食而不知其味了。

  北方菜的爆双脆、熘鱼片,可以说是极要手艺而较新式的热炒,但它却很少入席,只由食客单点另叫。

  粤菜中的蚝油牛肉也是很可口的炒菜,当酒席的热炒,不会有“奴欺主”的情势,但同样的很少见之于盛大的席面中,这不知是为了什么?

  炒田鸡、炒鳝糊,是江浙名炒。

  虾子玉兰片,过去在北方是高贵的热炒,但今天在遍地竹笋的台湾,其贵已失,可是好吃则依旧。

  炒肉片是北方人认为不登大雅的,炒鸭片则觉得稀罕,而现在如茄汁鸭片、菠萝鸭片,倒也另有风味,可列为高级热炒。

  二

  上次谈到热炒,说它要手艺的,其实所谓手艺,也只不过在刀功方面,片要切得薄,丝要切得细,该切花纹,不能切作光板,在火候方面要火旺油多,把握时间,在调味上要一次加得恰到好处,不能一加再加,如此而已。

  此外,有的则可用先入滚水一汆的方法,借以偷点巧儿。

  譬如炒猪肝,如肝片切得不够薄,炒出来容易外面够老,中间还夹着点生血;如肝片切得太薄,又会有很多肝末,炒出来不够漂亮。

  为求尽善尽美,先把薄薄的肝片在宽宽的沸水中一烫,即行捞起沥干,入锅再炒就能做到恰到好处了。

  有的则可以预先另加作料调制,如炒鸡丁,什么辣子鸡丁、宫保鸡丁一概在内,为求丁之嫩,当切好后在淡淡的白糖水中略泡片刻再行下锅,就是炒过了点火,也不会老。

  炒鸡丝、肉丝,在下锅之前,把丝加点蛋白搅和一下,自会炒成又白又嫩。

  如果想以猪里脊肉冒充鸡脯肉,则是在切片或丝之后,用冷水浸泡,泡出其血色,再有蛋白在外包裹,绝对可以乱真。

  炒牛肉先加苏打当然也是使之嫩,但苛碱性破坏蛋白质,炒成之后养分既失,香味也少,并不可取。

  炒蔬菜之类,也是宁求其略生,不可炒之过火。

  有的菜比较不太容易熟,也有人主张先过滚水,这样更可保持其翠绿颜色,可是,肉类的蛋白质经水煮不会损失,而蔬菜中的维生素B、维生素C等往往随水而逝,煮过再炒的菜,常是只存其形,而失去了很多养分,对吃者而言会是很不划算,其实炒蔬菜如果处理得法,一样可以炒得理想。

  譬如白菜、青菜、菠菜等,只要认真注意,菜茎菜叶分先后入锅,就不会炒成叶已烂茎未熟。

  同时,当油大热后先下盐再下菜,则炒出后不会咸淡不匀。

  至如以蔬菜及肉类混炒,如韭黄炒肉丝、韭苗炒肉丝啦,这些易熟的当然不会有问题。

  像四季豆炒肉丝、蒜薹炒肉丝,则必须把四季豆、蒜薹等先加刀功也切成丝,否则就成了红焖,而非爆炒。

  炒豆腐豆干之类,以油先爆爆它们,然后再加入配料炒之,较为好吃,否则就算是烩了。

  第二部分 烩碗改良

  过去讲究的酒席,在几道大菜的同时,都各附有两或四个烩碗,当是为了表示豪华、派头,这种旧例是相当够意思,可是对实际的需要,食客胃口上的需要,烩碗也者,实在是不必要的浪费。

  “大菜”在质与量以及色香味各方面都已足够大快朵颐的了,烩碗如同“婢随夫人”,就算它“略具姿首”,也不能以“以奴欺主”,有的时候,很可惜白糟蹋了这“蓬门碧玉”。

  昔时烩碗用的器皿多是和“大海”花色配合的半高脚(碗底下的瓷圈约有半寸)浅碗,现在市面上很少见这种样式了,成桌成套的瓷器中,恐怕也未备这一格,大概是因为烩碗在今日早已没落无闻,同时烩碗里的菜,略经改良,也早升级成为大菜了。

  就以笔者曾举过的烩碗之例,如烩鸭舌掌、奶汤菜花、蒸鸡蛋羹、鸡丝豌豆、白扒肚条等,在其为烩碗之时,随在燕窝、海参之侧,又盛在浅浅的小皿之中,当然不很起眼,可是如今,大大的一盆鸭舌与鸭掌,实在比一只清炖鸭子让人觉着名贵与精致。

  而其白如雪的一盆奶汤菜花,上面撒上鲜红的火腿屑,摆一朵碧绿的洋芫荽,继荤腥之后,令人觉得清鲜适口。

  鸡丝豌豆改成鸡泥豌豆或鸡蓉豌豆,原料不变,只在切剁上加点工夫,是很“时鲜”的大菜。

  蒸鸡蛋羹如用细瓷大鼓子(不是碗,是种鼓形的瓷器)盛着,上面浇上有点海参、肉片、虾仁等烩成的汤汁,也可以名之曰“三鲜芙蓉蛋”。

  肚条本来就可以独立成为一个大菜,如果和海参并列于一碗,可以曰“扒黑白”。

  灌入鸡蛋,蒸熟切片加汁,可以是金银肚(清汤白汁都可);装些糯米火腿丁、香菇丁等(像八宝鸭所填的),可以做成八宝肚囊。

  而这些大菜,在真正的酒席上还不多见,家常宴客,有二三道夹在香酥鸡、红烧鱼等之间,是很清新的。

  从前只够当烩碗的还有如烩两鸡丝、烩鸡鸭什、熘黄菜等。

  现在也都一律可以当大菜看待。

  如果买一只熏鸡,可以斩做一个冷盘,剩下的就可以撕点鸡丝,和新鲜鸡脯肉做成烩两鸡丝,如果加点时鲜的豌豆苗,其评价绝对不在一只清炖鸡之下。

  “鸡鸭什”炒之可做热炒,炒了加点汤、勾点芡粉成汁而烩,配上鲜菇或鲜豌豆,就显得很高雅精致。

  总之,大菜与烩碗,过去在质上也许少有差别,可是主要的还是在于盛它的器皿,正如服装之定人身份,如今在“人靠衣装”之下,它升作大菜,是合理而又切合实际的。

  第二部分 所谓大菜

  大菜这个名词,在某些地方有另有专用的。

  譬如上海人说吃大菜,就是说的是吃西餐。

  北平的撷英大菜馆,也正是西餐馆,同时,中菜在上海有时被称作“小菜”,就像“烧几只小菜吃吃”、“某太太烧得一手交关好的小菜”,都指的是我们国粹佳肴。

  可是,小菜这个名词,在黄河流域的一些省份里,又当做盐腌酱渍的蔬菜的总称,如酱黄瓜、腌萝卜、大头菜,一律称之曰“小菜儿”。

  这里我们要说的大菜,是指前些期谈起过的酒席中的主菜。

  大菜在质的方面应当是价值较高的,这只是原则之一,此外也还在于量较多,和盛放的器皿较大。

  同时,与上菜的方式也有关系。

  假如用小搪瓷盘盛着几丝鱼翅、小铝碗盛着半碗燕窝、破粗盆盛着三两条海参,同时摆在桌上,这样一来,这些本是名贵酒席中的大菜,在观瞻上,在感觉上,和小菜何异?

  美食需要美器,同时需要餐桌上的气氛,正如同红花需要绿叶,同时需要美的花圃花坛一样。

  过去酒席中大菜要附带烩碗,也正是用以陪衬出大菜的“大”和“贵”。

  笔者已谈过了烩碗改良可当大菜,现在想说的则是如何制造大菜的气氛。

  一般家庭宴客,如果只是三五人小酌,便餐小菜,只求精致可口足矣;如果客人略多,菜式也不少,就绝对要把菜分组依序而上,先冷盘,次热炒,接着是大菜。

  既曰大菜,就要有大菜的声势,不管盘中盛的什么,一定要一道一道端出撤下,绝对不可一拥而上,三个四个地一齐摆在桌上。

  能够造成这种气势,再有美器,青菜豆腐也无不可跻身于大菜之列的了。

  现在让我们假想,四冷盘过去了,炒虾仁、炒腰花过去了,炸双样(鱼和腐衣卷),香酥鸡过去了,红烧海参过去了,人的口胃已被油腻填得差不多了,此时用同样漂亮的大盘端上一个什锦豆腐,或者香菇菜心,岂不是会令人觉得它比蹄髈全鸭等还高雅合口?而且,假如多用点心思,把什锦汤汁等先盛在盘中,把白白的嫩豆腐摆在上面,衬上一朵胡萝卜切成的花,更会使人眼前一亮。

  同样的,碧绿的菜心也可以一棵棵地在盘中摆成花式,上面再摆上香菇,淋下原汤,便比一盘乱糟更有大菜的风度。

  总之,在今天一切都要“新、速、实、简”的时候,宴客酒席早已不必墨守成规,只要略用慧思,粗粝也未尝不可供作大菜的。

  第二部分 高丽、拔丝

  菜肴的名字,有很多是不可解的。

  譬如上次谈到的裹蛋面糊炸的食品,叫做锅烧,而以同样的烹制方法,只不过是把调味的盐换作糖,就又叫做“高丽”了。

  高丽本是韩国的旧称,也许这种烹饪方法由韩传入吧?但这种推测绝对不会正确。

  不过,高丽只见于北方饭馆中,川扬湖广等菜单不见此名的。

  高丽苹果、高丽香蕉,是北方馆子菜牌子上列于“甜菜”一栏里的主要菜式,名字虽很新颖,吃来则平平。

  试想,以苹果或香蕉切块,沾裹鸡蛋面糊,入油锅炸焦黄,再撒上白糖,有啥稀奇?倒是一种又名“炸羊尾”的“高丽澄沙”,可口得多。

  澄沙就是红豆沙,猪油炒好的红豆沙,团成汤团大小的球体,俟冷后硬挺,再蘸面糊去炸,外酥内腴,比炸元宵精致而好吃。

  再有高丽肉,则可甜可咸。

  原来是把肥猪肉切片蘸面糊炸熟,蘸花椒盐或糖均可。

  其实,这原该属于椒盐排骨、软炸肫肝及炸肥肠之流的,多以之配家常饼同吃,它另有个名字叫“炸脂盖”,也可以说是不吃肥肉的人尝试肥肉的一种方法。

  对于这个菜,笔者曾试以改良,就是不一定用新鲜的肥肉,举凡红烧肉啦、蒸扣肉啦、家乡肉啦,一些当时吃剩下的肥的部分,这是每个家庭常有的情形,肥肉总是剩在最后,设法使其冷硬,再切成极薄的片,不必用鸡蛋调面糊,只把鸡蛋打散,就以肉片蘸了这蛋汁,再薄薄沾一层面包粉或太白粉,炸透而食,香脆可比美北平烤鸭脆皮。

  配以大葱甜面酱,卷饼、夹馒首都是极为美味的好吃食。

  把高丽苹果、香蕉之类,重行加工,外面再蘸以熬好的糖浆,就是拔丝香蕉或苹果了,不过,拔丝的正宗是“拔丝山药”。

  山药去皮切滚刀块,入油锅炸熟(不必蘸裹任何东西),再以清洁之锅熬糖(白糖加少量水),熬时频频以筷子蘸糖汁离锅试验,当两筷之间扯起糖丝时,立刻把山药倒入,铲炒一匀,快速盛入盘中。

  拔丝的技巧就在这一点的把握时间上,糖熬得不够火候,丝拔不长而吃时糖粘牙齿,火候过了,糖又脆了而拔不成丝。

  在台湾,山药不是经常有的东西,笔者亦曾改良,试以红薯、芋头如法炮制,都很成功,而且美味过之,如果不为了名贵,我宁取红薯。

  同时,在设想中用大的槟榔芋做拔丝紫芋,名儿也颇响亮,实质当也并无逊色。

  这是喜甜食的人们该试验试验的。

  第二部分 好吃莫如饺子

  最近因为一再地谈到虾,心里着实为家乡暮春时节的韭黄大虾馅儿饺子发馋。

  说起饺子,北方人有“好受莫如倒着,好吃莫如饺子”之说,尤其是笔者本人,更被人笑过“见了饺子不要命”。

  可是,也有很多不是黄河流域的人士,认为“饺子有什么好吃,面里包一团肉,还不如狮子头呢”。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主要的只在他没有仔细地去品尝那面皮的粮食滋味,同时,好的饺子馅儿并非只是一团肉的!

  现在一般家庭里吃饺子,为了省时省事,在肉摊子上绞上一斤肉,在切面店里买上一斤皮儿,包出来的虽然样子完全是饺子,实在的滋味是差得远了去啦!

  饺子的考究,皮儿占百分之四十。

  面粉是高筋的还是差点儿的倒无所谓,主要的是在其软硬适度(买的饺子皮面太硬,同时洒有太白粉,煮出来一点面的香味与韧劲都没有)。

  俗说“酿面饺子硬面汤”,“酿”就是不硬而又非稀软爬拉的意思。

  除了面量和水分配得好,还要饧得透,揉得够,就是和好了面要放置二三十分钟,然后仔细揉搓,直揉到面块的表面像剥皮的熟蛋那样光滑,然后才分成“小剂”,擀成面皮。

  这样的饺子皮包时容易,可随指捏而黏合,不像买的皮子还要沾水;包好的饺子下锅后不易破,煮成的饺子吃在口内香软而韧。

  饺子皮如做到上面那种程度,可说不论包什么馅,那已占了百分之四十的好吃了。

  馅子只要略加注意,就会十分理想。

  但是若像街头上一般卖的那种饺子,以下肉加菜边菜皮剁成的,当然不成。

  饺子馅最考究的首推“三鲜”,这三鲜是海参、虾、猪肉。

  猪肉要细切粗斩,碎而不糜,虾与海参都切成细碎小块。

  但这之外还要加点笋丁和黄芽菜,笋和菜都要煮过再行切剁。

  拌馅的调味只能加少许白酱油和盐,不可用普通酱油。

  加猪油,略以少许小磨麻油提味,还要加适量的煮浓的肉皮汤,不可掺入皮屑。

  馅拌好放置一两个小时,肉皮汤和猪油冷凝,馅才黏腻好包,煮熟后的饺子里才会一包鲜汤。

  不过,这样的饺子以之待客是表示豪华,家常当饭吃,则嫌腻了点儿。

  家常饺子,猪肉当先,不过北平城圈儿里的人则爱吃羊肉,也有很多人爱吃牛肉的,可是,不论以什么肉作主,总还得配以适宜蔬菜,像小笼包饺那样一个肉丸的馅子,绝不是正宗的北方饺子所取的。

  第二部分 再谈饺子馅

  北平人家常吃饺子,大半多用羊肉,所配的蔬菜以西葫芦、冬瓜为上,冬天的大白菜,则不是顶对味儿的了。

  此地羊肉较稀,西葫芦等更是少见,谈也等于空谈,所以暂予不谈。

  牛肉作馅,有的人很喜欢,因其味浓,但也有人不太爱吃。

  不过,如以牛里脊纯瘦之肉剁细,再打入少量之水,以猪油为主,麻油提味来拌馅,则既无牛肉的“膻”与“柴”,又比猪肉鲜而香了。

  牛肉馅打水是拌馅儿很重要的手续,普通的瘦牛肉,一斤肉馅打入四两水,里脊肉则可以少打点儿。

  打水的方法是把牛肉馅置器皿中,用筷子数支,一面打搅(如打蛋),一面徐徐加入清水,把馅打成糊状,再加葱花姜末、油盐酱油拌之。

  牛肉馅宜配大葱、萝卜、胡萝卜,以及芹菜等。

  其中除了葱是生切细末,其余三种,都要先加炝煮,然后再剁碎。

  猪肉馅是馅之正宗,可说是配任何蔬菜均宜。

  冬天的大白菜加韭黄,可说没有人不喜欢吃的。

  只不过,如果剁白菜的时候不加盐,剁后不挤去水分,而把韭黄同时加入拌搅,则馅会水渍渍的,既不易包,又不好吃。

  换句话说,也就是白菜要剁得细,挤得干,先和肉拌好,随包随撒上韭黄末,才能包出最成功的饺子。

  猪肉韭菜更普通,不过为了不要使韭菜过多,又想肉不至于多而腻,加点鲜豆腐是很好的办法。

  猪肉菠菜、猪肉小白菜、猪肉豇豆、猪肉四季豆,也都是好馅。

  猪肉馅先加麻油、葱、姜、酱油腌拌,等一切准备妥当,临包之时,再把蔬菜混入。

  以上蔬菜也是需先行以滚水焯煮之后,剁而挤去水分的。

  猪肉茴香菜,是宜先把猪肉馅炒熟,茴香菜只略烫一下,即行切剁的;猪肉茄子馅,则是先要把茄子去皮切小丁,入油锅炒熟,然后再拌生猪肉馅。

  这两种是比较特殊的。

  有的人认为猪肉也该打水。

  在为求量的增加上,当然可以;但为求味美,则绝对不可。

  只要麻油酱油的量加得恰好,馅子自然不会硬而柴的。

  大半一斤猪肉要三四两麻油为合适,否则便不够味。

  写到这儿想起一件笑话来,一位朋友,在舍下吃过饺子,问了所用材料,回家便也自制,但她说:“我包的饺子馅干干一团,一点也不好吃,是怎么回事?”

  研究之下,原来是她只放了几滴麻油,像街头卖面的那种往面里滴麻油的方法滴的。

  第二部分 八宝饭

  真是光阴似箭,又是新年才过,旧年将临时候。

  在这一半个月之间,很多家庭免不了要请人吃年夜饭或春酒什么的了。

  一般的说,家常酒筵,在菜色、口味上,差不多都比食堂餐馆来得适口,稍微有点令人觉得不尽美者,就是很多人不注意尾食甜品,笔者是个嗜糖如命之人,在饱啖荤腥油腻之后,总觉得有一道可口的甜食,吃后才真正饱胀满足。

  在甜品里面,若豆沙酥盒、枣泥锅饼、千层糕之类,做起来费事,都不见得特别好吃,若水晶、豆沙等甜包子,又觉不够细致。

  家庭宴客时,笔者认为八宝饭是适合每一个人的,而且可以表现主厨之人的慧思与艺术头脑。

  做八宝饭的步骤是先洗好豆沙,再煮锅糯米饭,这是基本材料。

  然后就是用莲子、桂圆肉、红枣等摆成花样子。

  有人觉得洗豆沙很麻烦,其实,若工具随手,并不费事。

  先煮豆,不必放太多水,加些许碱,普通火候有四十分钟已经煮得很烂了。

  把煮好的豆,盛入筲箕,用勺子碾烂,筲箕下面放个大盆或大锅,就在水龙头下,放开了水把筲箕里的豆沙冲下去,筲箕内全部只剩了豆皮,即行弃去,稍等三五分钟,水中豆沙已沉在盆底,再把水倒弃,把豆沙装在布口袋内(最好是普通白布,纱布不行,因太稀疏),挤干水分,以大量猪油加足够的糖炒之。

  大概是一斤豆煮成的沙,用六两猪油。

  炒到水分全部干,即放在一旁备用。

  煮糯米饭和煮普通米饭一样,饭不可过硬或过软。

  如用得不多,在豆浆店买两元作糍饭的熟糯米,也就够做一碗八宝饭之用的了。

  煮好了糯米,趁热拌上猪油和糖,备用。

  另碗,先把碗内抹上一层冷凝了的猪油,使之易粘,就利用各色干果,排成花样。

  可以用红枣摆禧、福等字,也可摆成各种花形,放一层糯米饭在这花上,放时要一匙一匙放匀,不可用力拨弄,以免把碗底花样移动。

  加豆沙在这饭中间,再覆一层糯米,即大功告成。

  吃之前,蒸透,扣在大盆中。

  如果不怕麻烦,还可以煮碗糖水,加些太白粉成糊,浇在饭上。

  还有另一种简易做法,就是煮好糯米,加猪油与糖,同时加入糖莲子、糖红豆、桂圆肉,以及切好的红枣丁、金橘、青梅等蜜饯果品之丁拌匀,放在碗内,吃时蒸透,上浇糖汁,样子不美,吃起来也还不错。

  第二部分 点心与甜菜

  根据报载消息,今夏酷热,已打破近十年来的纪录。

  在这大热天里,差不多的人都食欲不振,胃口欠佳,尤其是怕见大油大腻。

  此时本闲话若不识时务,仍行侈谈烧鸡鸭、炖肉煨鱼,那不令读者作呕才怪。

  为求新话题,虽无数茎须可供捻断,但搜索枯肠,却也累得汗流浃背。

  夏日昼永,畏热之人,中餐难下,午后小食,势所必须,贪凉迟眠,更深消夜,又似不可少,点心乃因此需要,而与冷饮同登夏日宠儿宝座。

  北人习惯,点心尚甜,不像下江人氏,把面食一律称做点心。

  在北平,食品店中出售之糕饼,公认是点心正宗,其他小卖,如切糕、凉糕、豌豆卷、艾窝窝、油炸糕等,亦算点心嫡派,若加工精制,能登上酒席者,则一律呼曰甜菜,不管它的地位实在只居甜点。

  小卖品与店中出售之点心,为买之方便,一般家庭,多不自制,自制之物则往往可以入席,容举例言之。

  一、百合绿豆沙。

  干百合入温水泡软,以凉水冲净去其苦味,入滤去豆皮的绿豆汤中略滚,加糖,俟温即食;或冷透加冰,两均相宜。

  夏日午睡醒来吃之解渴消暑,晚夕消夜亦可果腹。

  若端午节前后宴客,在大菜之尾,饭菜之前,以大海碗盛此沙,再配盘形体小巧的冰镇白粽或赤豆粽,甜凉适口,可算应时最佳甜菜。

  二、赤豆糯圆汤。

  赤豆汤中加糯米粉制的小圆子,原是日本吃茶店中的佳品,平常家庭自煮,四季咸宜。

  春秋宴客,以此配炸金果也是很新颖出色。

  炸金果是把煮熟的马铃薯或芋艿捣为泥,略加面粉、白糖、香精,滚成卵形,入油炸黄即成,香甜脆糯风味绝佳。

  三、核桃酪。

  北平庆林春饭庄以此汤与“不乃羹”驰名,其实做法甚为简单,取核桃仁去皮,碾磨极细,加水煮滚,和入糯米粉糊,使其浓腻合度(如先将核桃仁加水,泡糯米同磨更好),糖量适口即成。

  新正春酒,以此配炸元宵,或炸年糕均宜。

  四、蒸三泥。

  赤豆沙、豌豆沙、红薯泥或芋泥,各加糖以猪油炒透,或分层,或分格,置碗中蒸热,扣出上桌,三色分明,为嗜甜者恩物,因其过于甜腻,配以清淡的西米水果羹、或酒酿小圆子更易相得益彰。

  若三泥或二泥炒好即盛盘上桌,亦无不可,只是其形不够美而已。

  五、江米藕。

  藕孔中填入糯米,煨酥后加糖,在产藕季节,家常随时可做来吃吃,若加点配料和精工,也可成一品精美甜菜。

  方法是大碗中先摆点青红丝,再摆一层煮透的莲子,把江米藕切厚片摆入,蒸热扣出,上浇浓浓的桂花糖汁(糖水略加太白粉即浓),则色香均佳。

  此品宜配清凉的杏仁豆腐。

  六、油炸冰激凌。

  这是笔者杜撰名词,其实就是台北心园名菜“锅炸”。

  锅炸两字,既不美雅,又不达意,不知何所本。

  做法是以奶水、鸡蛋、香草,或咖啡、可可、果汁等做冰激凌原料,加面粉糊做成一锅浓稠面糊(约数为两碗水、一碗奶、一碗面粉),俟其冷透,凝为固体,切块,沾太白粉,入热油中炸之,外焦内软,与冰激凌无异。

  只不过不冰而热,吃来新鲜可口,配一碗冰糖莲子,两均名贵。

  笔者虽为北佬,但素即嗜糖,赴宴之时,常是先吃冷盘,以充饥肠,其后不过略尝即止,盖留待空间,以备大嚼甜菜。

  即令最平常的八宝饭,也能连吃数匙,所以对甜品自觉尚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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