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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写景散文

时间:2022-10-26 06:42:25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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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写景散文精选

  季羡林,中国山东省聊城市临清人,字希逋,又字齐奘。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下面是范文站小编收集整理的季羡林写景散文精选,欢迎阅读。

季羡林写景散文精选


 

  季羡林写景散文一:幽径悲剧

  出家门,向右转,只有二三十步,就走进一条曲径。

  有二三十年之久,我天天走过这一条路,到办公室去。

  因为天天见面,也就成了司空见惯,对它有点漠然了。

  然而,这一条幽径却是大大有名的。

  记得在五十年代,我在故宫的一个城楼上,参观过一个有关《红楼梦》的展览。

  我看到由几幅山水画组成的组画,画的就是这一条路。

  足证这一条路是同这一部伟大的作品有某一些联系的。

  至于是什么联系,我已经记忆不清。

  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一点印象:这一条平平常常的路是有来头的,不能等闲视之。

  这一条路在燕园中是极为幽静的地方。

  学生们称之为“后湖”,他们是很少到这里来的。

  我上面说它平平常常,这话有点语病,它其实是颇为不平常的。

  一面傍湖,一面靠山,蜿蜒曲折,实有曲径通幽之趣。

  山上苍松翠柏,杂树成林。

  无论春夏秋冬,总有翠色在目。

  不知名的小花,从春天开起,过一阵换一个颜色,一直开到秋末。

  到了夏天,山上一团浓绿,人们仿佛是在一片绿雾中穿行。

  林中小鸟,枝头鸣蝉,仿佛互相应答。

  秋天,枫叶变红,与苍松翠柏,相映成趣,凄清中又饱含浓烈。

  几乎让人不辨四时了。

  小径另一面是荷塘,引人注目主要是在夏天。

  此时绿叶接天,红荷映目。

  仿佛从地下深处爆发出一股无比强烈的生命力,向上,向上,向上,欲与天公试比高,真能使懦者立怯者强,给人以无穷的感染力。

  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湖中,一到冬天,当然都有白雪覆盖。

  在湖中,昔日潋滟的绿波为坚冰所取代。

  但是在山上,虽然落叶树都把叶子落掉,可是松柏反而更加精神抖擞,绿色更加浓烈,意思是想把其他树木之所失,自己一手弥补过来,非要显示出绿色的威力不行。

  再加上还有翠竹助威,人们置身其间,决不会感到冬天的萧索了。

  这一条神奇的幽径,情况大抵如此。

  在所有的这些神奇的东西中,给我印象最深,让我最留恋难忘的是一株古藤萝。

  藤萝是一种受人喜爱的植物。

  清代笔记中有不少关于北京藤萝的记述。

  在古庙中,在名园中,往往都有几棵寿达数百年的藤萝,许多神话故事也往往涉及藤萝。

  北大现住的燕园,是清代名园,有几棵古老的藤萝,自是意中事。

  我们最初从城里搬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几棵据说是明代传下来的藤萝。

  每到春天,紫色的花朵开得满棚满架,引得游人和蜜蜂猬集其间,成为春天一景。

  但是,根据我个人的评价,在众多的藤萝中,最有特色的还是幽径的这一棵。

  它既无棚,也无架,而是让自己的枝条攀附在邻近的几棵大树的干和枝上,盘曲而上,大有直上青云之概。

  因此,从下面看,除了一段苍黑古劲像苍龙般的粗干外,根本看不出是一株藤萝。

  每到春天,我走在树下,眼前无藤萝,心中也无藤萝。

  然而一股幽香蓦地闯入鼻官,嗡嗡的蜜蜂声也袭入耳内,抬头一看,在一团团的绿叶中——根本分不清哪是藤萝叶,哪是其他树的叶子——隐约看到一朵朵紫红色的花,颇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

  直到此时,我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一棵古藤的存在,顾而乐之了。

  经过了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不但人遭劫,花木也不能幸免。

  藤萝们和其他一些古丁香树等等,被异化为“修正主义”,遭到了无情的诛伐。

  六院前的和红二三楼之间的那两棵著名的古藤,被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掉。

  是否也被踏上一千只脚,没有调查研究,不敢瞎说;永世不得翻身,则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茫茫燕园中,只剩下了幽径的这一棵藤萝了。

  它成了燕园中藤萝界的鲁殿灵光。

  每到春天,我在悲愤、惆怅之余,惟一的一点安慰就是幽径中这一棵古藤。

  每次走在它下面,闻到淡淡的幽香,听到嗡嗡的蜂声,顿觉这个世界还是值得留恋的,人生还不全是荆棘丛。

  其中情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而,我快乐得太早了。

  人生毕竟还是一个荆棘丛,决不是到处都盛开着玫瑰花。

  今年春天,我走过长着这棵古藤的地方,我的眼前一闪,吓了一大跳:古藤那一段原来凌空的虬干,忽然成了吊死鬼,下面被人砍断,只留上段悬在空中,在风中摇曳。

  再抬头向上看,藤萝初绽出来的一些淡紫的成串的花朵,还在绿叶丛中微笑。

  它们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树干已经被砍断了,脱离了地面,再没有水分供它们生存了。

  它们仿佛成了失掉了母亲的孤儿,不久就会微笑不下去,连痛哭也没有地方了。

  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我的感情太多,总是供过于求,经常为一些小动物、小花草惹起万斛闲愁。

  真正的伟人们是决不会这样的。

  反过来说,如果他们像我这样的话,也决不能成为伟人。

  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注定是一个渺小的人,也甘于如此,我甘于为一些小猫小狗小花小草流泪叹气。

  这一棵古藤的灭亡在我心灵中引起的痛苦,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从此以后,我最爱的这一条幽径,我真有点怕走了。

  我不敢再看那一段悬在空中的古藤枯干,它真像吊死鬼一般,让我毛骨悚然。

  非走不行的时候,我就紧闭双眼,疾趋而过。

  心里数着数:一,二,三,四,一直数到十,我估摸已经走到了小桥的桥头上,吊死鬼不会看到了,我才睁开眼走向前去。

  此时,我简直是悲哀至极,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欣赏幽径的情趣呢?

  但是,这也不行。

  眼睛虽闭,但耳朵是关不住的。

  我隐隐约约听到古藤的哭泣声,细如蚊蝇,却依稀可辨。

  它在控诉无端被人杀害。

  它在这里已经呆了二三百年,同它所依附的大树一向和睦相处。

  它虽阅尽人间沧桑,却从无害人之意。

  每到春天,就以自己的花朵为人间增添美丽。

  焉知一旦毁于愚氓之手。

  它感到万分委屈,又投诉无门。

  它的灵魂死守在这里。

  每到月白风清之夜,它会走出来显圣的。

  在大白天,只能偷偷地哭泣。

  山头的群树、池中的荷花是对它深表同情的,然而又受到自然的约束,寸步难行,只能无言相对。

  在茫茫人世中,人们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哪里有闲心来关怀一棵古藤的生死呢?于是,它只有哭泣,哭泣……

  世界上像我这样没有出息的人,大概是不多的。

  古藤的哭泣声恐怕只有我一个能听到。

  在浩茫无际的大千世界上,在林林总总的植物中,燕园的这一棵古藤,实在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

  你倘若问一个燕园中人,决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棵古藤的存在的,决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它的死亡的,决不会有任何人为之伤心的。

  偏偏出了我这样一个人,偏偏让我住到这个地方,偏偏让我天天走这一条幽径,偏偏又发生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悲剧;所有这一些偶然性都集中在一起,压到了我的身上。

  我自己的性格制造成的这一个十字架,只有我自己来背了。

  奈何,奈何!

  季羡林写景散文二:清塘荷韵

  楼前有清塘数亩。

  记得三十多年前初搬来时,池塘里好像是有荷花的,我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些绿叶红花的碎影。

  后来时移事迁,岁月流逝,池塘里却变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再也不见什么荷花了。

  我脑袋里保留的旧的思想意识颇多,每一次望到空荡荡的池塘,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

  有池塘就应当有点绿的东西,哪怕是芦苇呢,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最好的最理想的当然是荷花。

  中国旧的诗文中,描写荷花的简直是太多太多了。

  周敦颐的《爱莲说》读书人不知道的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他那一句有名的“香远益清”是脍炙人口的。

  几乎可以说,中国没有人不爱荷花的。

  可我们楼前池塘中独独缺少荷花。

  每次看到或想到,总觉得是一块心病。

  有人从湖北来,带来了洪湖的几颗莲子,外壳呈黑色,极硬。

  据说,如果埋在淤泥中,能够千年不烂。

  因此,我用铁锤在莲子上砸开了一条缝,让莲芽能够破壳而出,不至永远埋在泥中。

  这都是一些主观的愿望,莲芽能不能够出,都是极大的未知数。

  反正我总算是尽了人事,把五六颗敲破的莲子投入池塘中,下面就是听天命了。

  这样一来,我每天就多了一件工作:到池塘边上去看上几次。

  心里总是希望,忽然有一天,“小荷才露尖尖角”,有翠绿的莲叶长出水面。

  可是,事与愿违,投下去的第一年,一直到秋凉落叶,水面上也没有出现什么东西。

  经过了寂寞的冬天,到了第二年,春水盈塘,绿柳垂丝,一片旖旎的风光。

  可是,我翘盼的水面上却仍然没有露出什么荷叶。

  此时我已经完全灰了心,以为那几颗湖北带来的硬壳莲子,由于人力无法解释的原因,大概不会再有长出荷花的希望了。

  我的目光无法把荷叶从淤泥中吸出。

  但是,到了第三年,却忽然出了奇迹。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在我投莲子的地方长出了几个圆圆的绿叶,虽然颜色极惹人喜爱;但是却细弱单薄,可怜兮兮地平卧在水面上,像水浮莲的叶子一样。

  而且最初只长出了五六个叶片。

  我总嫌这有点太少,总希望多长出几片来。

  于是,我盼星星,盼月亮,天天到池塘边上去观望。

  有校外的农民来捞水草,我总请求他们手下留情,不要碰断叶片。

  但是经过了漫漫的长夏,凄清的秋天又降临人间,池塘里浮动的仍然只是孤零零的那五六个叶片。

  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虽微有希望但究竟仍令人灰心的一年。

  真正的奇迹出现在第四年上。

  严冬一过,池塘里又溢满了春水。

  到了一般荷花长叶的时候,在去年飘浮着五六个叶片的地方,一夜之间,突然长出了一大片绿叶,而且看来荷花在严冬的冰下并没有停止行动,因为在离开原有五六个叶片的那块基地比较远的池塘中心,也长出了叶片。

  叶片扩张的速度,扩张范围的扩大,都是惊人地快。

  几天之内,池塘内不小一部分,已经全为绿叶所覆盖。

  而且原来平卧在水面上的像是水浮莲一样的叶片,不知道是从哪里聚集来了力量,有一些竟然跃出了水面,长成了亭亭的荷叶。

  原来我心中还迟迟疑疑,怕池中长的是水浮莲,而不是真正的荷花。

  这样一来,我心中的疑云一扫而光:池塘中生长的真正是洪湖莲花的子孙了。

  我心中狂喜,这几年总算是没有白等。

  天地萌生万物,对包括人在内的动植物等有生命的东西,总是赋予一种极其惊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极其惊人的扩展蔓延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到无法抗御。

  只要你肯费力来观摩一下,就必然会承认这一点。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我楼前池塘里的荷花。

  自从几个勇敢的叶片跃出水面以后,许多叶片接踵而至。

  一夜之间,就出来了几十枝,而且迅速地扩散、蔓延。

  不到十几天的工夫,荷叶已经蔓延得遮蔽了半个池塘。

  从我撒种的地方出发,向东西南北四面扩展。

  我无法知道,荷花是怎样在深水中淤泥里走动。

  反正从露出水面荷叶来看,每天至少要走半尺的距离,才能形成眼前这个局面。

  光长荷叶,当然是不能满足的。

  荷花接踵而至,而且据了解荷花的行家说,我门前池塘里的荷花,同燕园其他池塘里的,都不一样。

  其他地方的荷花,颜色浅红;而我这里的荷花,不但红色浓,而且花瓣多,每一朵花能开出十六个复瓣,看上去当然就与众不同了。

  这些红艳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驾于莲叶之上,迎风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

  幼时读旧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爱其诗句之美,深恨没有能亲自到杭州西湖去欣赏一番。

  现在我门前池塘中呈现的就是那一派西湖景象。

  是我把西湖从杭州搬到燕园里来了。

  岂不大快人意也哉!前几年才搬到朗润园来的周一良先生赐名为“季荷”。

  我觉得很有趣,又非常感激。

  难道我这个人将以荷而传吗?

  前年和去年,每当夏月塘荷盛开时,我每天至少有几次徘徊在塘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吸吮荷花和荷叶的清香。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我确实觉得四周静得很。

  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坐在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绿肥、红肥。

  倒影映入水中,风乍起,一片莲瓣堕入水中,它从上面向下落,水中的倒影却是从下边向上落,最后一接触到水面,二者合为一,像小船似地漂在那里。

  我曾在某一本诗话上读到两句诗:“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

  ”作者深惜第二句对仗不工。

  这也难怪,像“池花对影落”这样的境界究竟有几个人能参悟透呢?

  晚上,我们一家人也常常坐在塘边石头上纳凉。

  有一夜,天空中的月亮又明又亮,把一片银光洒在荷花上。

  我忽听卜通一声。

  是我的小白波斯猫毛毛扑入水中,它大概是认为水中有白玉盘,想扑上去抓住。

  它一入水,大概就觉得不对头,连忙矫捷地回到岸上,把月亮的倒影打得支离破碎,好久才恢复了原形。

  今年夏天,天气异常闷热,而荷花则开得特欢。

  绿盖擎天,红花映日,把一个不算小的池塘塞得满而又满,几乎连水面都看不到了。

  一个喜爱荷花的邻居,天天兴致勃勃地数荷花的朵数。

  今天告诉我,有四五百朵;明天又告诉我,有六七百朵。

  但是,我虽然知道他为人细致,却不相信他真能数出确实的朵数。

  在荷叶底下,石头缝里,旮旮旯旯,不知还隐藏着多少??儿,都是在岸边难以看到的。

  粗略估计,今年大概开了将近一千朵。

  真可以算是洋洋大观了。

  连日来,天气突然变寒。

  好像是一下子从夏天转入秋天。

  池塘里的荷叶虽然仍然是绿油一片,但是看来变成残荷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再过一两个月,池水一结冰,连残荷也将消逝得无影无踪。

  那时荷花大概会在冰下冬眠,做着春天的梦。

  它们的梦一定能够圆的。

  “既然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季羡林写景散文三:听雨

  从一大早就下起雨来。

  下雨,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这是春雨,俗话说:“春雨贵似油。

  ”而且又在罕见的大旱之中,其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润物细无声”,春雨本来是声音极小极小的,小到了“无”的程度。

  但是,我现在坐在隔成了一间小房子的阳台上,顶上有块大铁皮。

  楼上滴下来的檐溜就打在这铁皮上,打出声音来,于是就不“细无声”了。

  按常理说,我坐在那里,同一种死文字拼命,本来应该需要极静极静的环境,极静极静的心情,才能安下心来,进入角色,来解读这天书般的玩意儿。

  这种雨敲铁皮的声音应该是极为讨厌的,是必欲去之而后快的。

  然而,事实却正相反。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头顶上的雨滴声,此时有声胜无声,我心里感到无量的喜悦,仿佛饮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飘飘欲仙之概了。

  这声音时慢时急,时高时低,时响时沉,时断时续,有时如金声玉振,有时如黄钟大吕,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有时如弹素琴,有时如舞霹雳,有时如百鸟争鸣,有时如兔落鹘起,我浮想联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风生笔底。

  死文字仿佛活了起来,我也仿佛又溢满了青春活力。

  我平生很少有这样的精神境界,更难为外人道也。

  在中国,听雨本来是雅人的事。

  我虽然自认还不是完全的俗人,但能否就算是雅人,却还很难说。

  我大概是介乎雅俗之间的一种动物吧。

  中国古代诗词中,关于听雨的作品是颇有一些的。

  顺便说上一句:外国诗词中似乎少见。

  我的朋友章用回忆表弟的诗中有:“频梦春池添秀句,每闻夜雨忆联床。

  ”是颇有一点诗意的。

  连《红楼梦》中的林妹妹都喜欢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句。

  最有名的一首听雨的词当然是宋蒋捷的“虞美人”,词不长,我索性抄它一下: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蒋捷听雨时的心情,是颇为复杂的。

  他是用听雨这一件事来概括自己的一生的,从少年、壮年一直到老年,达到了“悲欢离合总无情”的境界。

  但是,古今对老的概念,有相当大的悬殊。

  他是“鬓已星星也”,有一些白发,看来最老也不过五十岁左右。

  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不过是介乎中老之间,用我自己比起来,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鬓边早已不是“星星也”,顶上已是“童山濯濯”了。

  要讲达到“悲欢离合总无情”的境界,我比他有资格。

  我已经能够“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了。

  可我为什么今天听雨竟也兴高采烈呢?这里面并没有多少雅味,我在这里完全是一个“俗人”。

  我想到的主要是麦子,是那辽阔原野上的青春的麦苗。

  我生在乡下,虽然六岁就离开,谈不上干什么农活,但是我拾过麦子,捡过豆子,割过青草,劈过高粱叶。

  我血管里流的是农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毕生对农民和农村怀着深厚的感情。

  农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粮食。

  天一旱,就威胁着庄稼的成长。

  即使我长期住在城里,下雨一少,我就望云霓,自谓焦急之情,决不下于农民。

  北方春天,十年九旱。

  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

  我天天听天气预报,时时观察天上的云气。

  忧心如焚,徒唤奈何。

  在梦中也看到的是细雨??。

  今天早晨,我的梦竟实现了。

  我坐在这长宽不过几尺的阳台上,听到头顶上的雨声,不禁神驰千里,心旷神怡。

  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麦田里,每一个叶片都仿佛张开了小嘴,尽情地吮吸着甜甜的雨滴,有如天降甘露,本来有点黄萎的,现在变青了。

  本来是青的,现在更青了。

  宇宙间凭空添了一片温馨,一片祥和。

  我的心又收了回来,收回到了燕园,收回到了我楼旁的小山上,收回到了门前的荷塘内。

  我最爱的二月兰正在开着花。

  它们拼命从泥土中挣扎出来,顶住了干旱,无可奈何地开出了红色的白色的小花,颜色如故,而鲜亮无踪,看了给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觉。

  在荷塘中,冬眠刚醒的荷花,正准备力量向水面冲击。

  水当然是不缺的。

  但是,细雨滴在水面上,画成了一个个的小圆圈,方逝方生,方生方逝。

  这本来是人类中的诗人所欣赏的东西,小荷花看了也高兴起来,劲头更大了,肯定会很快地钻出水面。

  我的心又收近了一层,收到了这个阳台上,收到了自己的腔子里,头顶上叮当如故,我的心情怡悦有加。

  但我时时担心,它会突然停下来。

  我潜心默祷,祝愿雨声长久响下去,响下去,永远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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