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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小说段落

时间:2022-10-26 04:08:17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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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小说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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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小说段落

  在乡下【1】

  生活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莫泊桑

  两间茅屋并排坐落在小山脚下,离一个有海滨浴场的小城市不很远。两个庄稼汉为了养活他们的孩子,终年辛辛苦苦地在肥沃的土地上劳动。他们每家都有四个孩子。从早到晚这一帮孩子聚在贴近的两家门口玩耍。两个最大的六岁,两个最小的十五个月左右。这两家人结婚以及后来养孩子时间差不多都相同。 两个母亲在这堆孩子里勉勉强强可以认出哪些是自己的。两个父亲则完全分不出来。八个名字在他们的脑袋里跳动,不停地混杂在一起。他们需要叫某一个孩子的时候,常常要叫错三个名字以后才叫对。

  从罗尔波尔的海滨浴场过来,两所房子中头一所住的是蒂瓦什夫妇,他们有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另外一所住的是瓦兰夫妇,他们有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

  两家人全都勉强靠着汤、土豆和新鲜空气活下去。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两家的主妇像养鹅的人赶鹅那样,把孩子们吆喝到一块,喂他们吃的。他们按年龄大小坐在那张用了五十年,磨得发亮的木头桌子前面。最小的一个嘴刚够得到桌面。在他们每人面前放一个盆子,盆里盛满用汤泡着的面包,汤是用土豆加上半棵白菜、三个洋葱煮的。所有的孩子都吃得饱饱的,最小的一个由妈妈亲自喂。星期日,汤里熬上块牛肉,对大家来说就跟吃酒席一样丰盛;这一天父亲会留在饭桌上,迟迟不肯离开,一遍遍地说:“我不反对每天都这么吃。”

  八月里一天下午,有一辆轻便马车突然停在两间茅屋前面,一个亲自赶车的年轻女人对坐在她身边的那位先生说: “啊!亨利,你看这堆孩子!他们像这样在尘土里打滚,有多么可爱!” 那男的什么也没有回答,他已经听惯了这种赞赏。对他来说这种赞赏是痛苦,甚至可以说是责备。年轻女人又说: “我要去吻吻他们!啊!我多么希望我也能够有一个,有那一个,顶小的那个。”

  她说着从车上跳下来,向孩子们跑过去,抓住两个最小的孩子中间的一个——蒂瓦什家的那一个,把他抱起来,亲热地吻他肮脏的脸蛋儿、沾满泥土的黄金色鬈发和为了躲开她讨厌的爱抚而不停挥动的小手。 后来她登上马车,嗒嗒嗒赶着马儿走了。但是下个星期她又来了。她也坐在地上,把那个娃娃抱在怀里,拼命塞他吃蛋糕,把糖果分给其余的孩子。她自己也像个孩子似的跟他们一起玩耍,她的丈夫耐心地坐在轻便马车里等候。 她又来了一次,和那个孩子的父母认识了。以后每天都来,口袋里总是装满糖果和零钱。

  她叫亨利·德·于比埃尔太太。

  一天早上,来了以后,她的丈夫跟她一起下车。那些孩子现在已经跟她很熟,可是她却没有在孩子跟前停下,径直走进了乡下人的茅屋。他们在家,正忙着劈柴烧饭。他们大吃一惊,立起来,搬椅子让坐,然后等着。于是那个年轻女人用发抖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说:“我的好心的人们,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想……我想把你们的……你们的顶小的男孩……带走。”

  那两个乡下人一惊之下,听不懂是怎么回事,没有回答。她喘过气来,继续说下去: “我们没有孩子,我丈夫和我很孤独……我们想把他留在身边……你们答应吗?” 那个乡下女人开始明白了。她问: “您想带走我们的夏洛?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德·于比埃尔先生出来调停:“我的妻子没有说清楚。我们想收养他,不过他以后会来看你们的。从各方面看来他以后会有出息,如果真有出息,那他将来就是我们的继承人。如果我们万一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一样跟他们平分。

  不过,如果他辜负我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到了他成年以后会给他两万法郎,这笔钱可以立即用他的名义存在公证人那里。我们也考虑到你们,我们要送给你们一笔终身年金,每月一百法郎。你们听明白了吗?”

  那个农妇勃然大怒,站了起来。 “你们是要我把夏洛卖给你们吗?啊!不行。这种要求根本就不应该对做母亲的提出来!啊!不行!那简直是太卑鄙了!” 那个男的表情严肃,沉思着,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不断点头,表示赞成他妻子的话。

  德·于比埃尔太太惊慌失措,哭了起来。她朝她丈夫转过身来,用抽抽噎噎的嗓音,百依百顺惯了的孩子的嗓音,结结巴巴地说: “他们不愿意,亨利,他们不愿意!” 于是他们作最后一次努力。“但是,朋友们,请考虑考虑你们孩子的前途,他的幸福,他的……” 那个乡下女人怒不可遏,打断了他的话: “都看见了,都听见了,都考虑过了……给我出去,以后别让我再在这儿看见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夺走人家的孩子!”

  德·于比埃尔太太朝外走着,忽然想起顶小的男孩一共有两个,于是她这个宠坏了的、想要什么就要立刻到手的任性女人噙着眼泪,固执地问: “那另外一个小的不是你们的吧?” 蒂瓦什大伯回答: “不是,是邻居的;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到他们家去。” 说完他就回到自己的屋里,从屋里传来了他的妻子气愤不平的声音。

  瓦兰夫妇正在吃饭;饭桌上在他们两人中间放着一碟黄油,他们用刀子挑一点,十分节省地抹在面包片上,慢慢吃着。 德·于比埃尔先生又一次提出他的建议,不过这一次提得比较婉转,比较谨慎,比较巧妙。

  两个乡下人摇头拒绝,但是知道每个月可以得到一百法郎以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使着眼色互相询问,决心已经有七八分动摇了。 他们在苦恼中长时间地保持沉默,心里犹豫不决。那女的最后问道: “孩子他爹,你看怎么样?” 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这并不丢脸。”

  德·于比埃尔太太急得浑身哆嗦,她跟他们谈起了孩子的未来,他的幸福,以及他以后可能给他们的钱。

  那庄稼汉问: “这一千二百法郎的年金在公证人面前立字据吗?” 德·于比埃尔先生回答: “当然,从明天就开始。” 那乡下女人想了想,说: “每月一百法郎换咱们一个孩子太少了一点。

  再过几年这个孩子就可以干活儿了;我们要一百二十法郎。”

  德·于比埃尔太太已经急得直跺脚,她听了以后立刻就表示同意。

  她想把孩子带走,因此在她丈夫立字据的时候,又额外送了一百法郎。

  立即请来了村长和一位邻居,他们也很乐意当证人。

  年轻女人欢天喜地,像从铺子里买到一样喜爱的小玩意儿似的,抱着啼哭的小娃娃走了。

  蒂瓦什夫妇立在门口,望着那孩子给抱走,他们一声不响,也许心里有点懊悔不该拒绝吧。

  从此以后就再也听不到小让·瓦兰的消息了。

  他的父母每个月到公证人那里去领一百二十法郎。

  他们和邻居闹翻了,因为蒂瓦什大婶骂他们无耻,挨家挨户对人说,除非是丧失人性才会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一件卑鄙龉龊的事,一件伤风败俗的事。

  有时候她故意炫耀自己,抱着她的夏洛,好像他听得懂似的,大声对他说: “我没有卖掉你,我没有卖掉你,我的孩子。我不卖我的孩子。我没有钱,但是我不卖我的孩子。”

  一连多少年天天都是如此。

  她天天都要到门外含沙射影地骂几句,让隔壁这一家人在屋里也好听见。

  蒂瓦什大婶到最后竟然相信自己比当地任何人都高出一等,因为她没有卖掉夏洛。

  人们谈起她,都说: “我知道那条件可是非常吸引人的。尽管如此,她当时的表现真像个好母亲。” 大家都引用她做榜样。

  夏洛已经十八岁了,他从小就听惯了这种别人不断重复对他说的意见,他也认为自己比他的那些同学都高一等,因为他没有给卖掉。

  瓦兰夫妇靠了赡养费生活得很舒适。蒂瓦什夫妇无法平息下去的怒火就是从这一点来的,他们一直很贫困。 他们的长子服兵役去了,第二个儿子死了,剩下夏洛一个人和上了年纪的父亲辛勤劳动,养活她的母亲和两个妹妹。

  夏洛二十一岁的那年,有一天早上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两间茅屋门口,一位挂着金表链的年轻先生从车上下来,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对他说: “那边,我的孩子,第二所房子。” 他走进瓦兰家的茅屋,就像是他自己家一样。 老妈妈正在洗围裙,身体衰弱的老大爷在壁炉旁边打盹,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年轻人说: “你好,爸爸。你好,妈妈。” 他们不胜惊讶地立起来。那乡下女人激动得连肥皂都掉在水里,她结结巴巴地说: “是你吗,我的孩子?是你吗?我的孩子?” 他搂住她,一边吻她,一边又说了一遍:“你好,妈妈。”这当儿,老头儿全身哆嗦着,用他那从来没有失去过的平静声调说:“你回来啦?”好像一个月以前还见过他似的。 他们相认以后,做父母的一定要立刻领儿子出去见见当地的人。他们领他去见村长,见村长助理,见教堂神父,见小学教员。

  夏洛站在自己的茅屋门口,望着他走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对两个老人说: “你们一定是傻瓜,才会让人家把瓦兰家的孩子带走。” 母亲固执地回答: “我们不愿意出卖我们的孩子。” 父亲什么也没有说。 儿子又说: “做这样的牺牲真是太可惜。” 蒂瓦什老大爷于是生气地说: “你要责备我们把你留下吗?” 年轻人粗暴地回答: “对,我要责备你们,你们简直是糊涂虫。像你们这样的父母,只会给孩子带来不幸。我要是离开你们,这也是你们自作自受。”

  老妇人眼泪哗哗流到汤盆里,她用勺子舀起的汤到嘴边有一半已经洒掉。她低声哭着说: “累死累活把孩子们养大了,落这么个下场!” 那小伙子冷酷地说: “与其像现在这样,还不如不生下来。我刚才看见那一个,肺都要气炸了。我对自己说:瞧,我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站起来。 “噢,我最好还是别再留在这儿了,因为我会从早到晚责怪你们,我会使得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你们看,这件事我永远不会饶恕你们!” 两个老人垂头丧气,流着眼泪却一声不响。 他接着又说:“不行,想到这件事太痛苦了。我宁可到别的地方去谋生。” 他打开门,一片说话声传进来。瓦兰一家正在庆祝孩子的归来。 于是夏洛跺了一下脚,朝他的父母转过身来,嚷道:

  “土包子!”

  他消失在黑夜里。

  小酒桶【2】

  埃佩维尔镇上开客店的希科老板在玛格卢瓦尔老婆婆的农庄门前停下了他的两轮轻便马车,他是一个高大的汉子,40岁、满面红光,腆着个大肚子,本地人都知道他阴险狡猾。

  他把马拴在栅栏门的木桩上,进了院子。他有一块地紧挨着这位老婆婆的地,好久以来他就看中了她这份产业。他曾经不下数十次地试图把它买下来,可是老婆婆总是固执地拒绝了。

  “我生在这块地上,我也要死在这块地上,”她说。

  他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屋门前削土豆。她72岁了,满脸皱纹,全身干瘪,伛偻着腰,可是像个年轻姑娘一样,永远不懂什么叫累。希科像好朋友似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坐在她旁边的一张小矮凳上。

  ‘“喂!老婆婆,身子骨儿老是这么硬朗?”

  “还算不错,您怎么样,普罗斯佩老板?”

  “唉,唉!就是有点儿风湿病,要不然可就称心如意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

  她再也不说什么。希科看着她干活。她那像钩子似的、满是筋疙瘩的、和螃蟹爪子—样坚硬的指头,跟钳子一样从筐子里钳起了一块灰色的土豆,飞快地转动,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旧刀子削着,长条的皮就挨着刀刃削下来了。等土豆整个都变成黄色时。她就把它扔在一个水桶里。三只胆大的老母鸡一个跟着一个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裙子底下拾土豆皮,然后叼着食急急逃开。

  希科好像很为难,迟疑不决,心神不定,他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不便说出口来。最后,他下了决心:

  “我说,玛格卢瓦尔老婆婆……”

  “你有什么吩咐?”

  “这座农庄,您还是不肯卖给我?”

  “这件事不行。您别指望了。已经说过的事,别再罗嗦了。”

  “可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对我们双方都合适。”

  “什么办法?”

  “就是这么个办法。您把地交给我,可是还归您保管。您不明白吗?那就听我把道理讲出来。”

  考婆婆停止了削土豆,从起皱的眼皮底下露出一对亮闪闪的眼睛死盯着客店老板。

  他接下去说;

  “我来讲清楚吧。我每月给您150法郎。听清楚了吧!每个月,我坐着我的小马车给您送来30枚5法郎—个的银币。可是一切都不改样儿,一点样儿也不改;您还照旧住在您的家里,我这方面,丝毫用不着您操心,您什么也不欠我的。您就管拿我的钱就是了。这样行吗?”

  他说完很愉快地,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老婆婆露出不放心的样子仔细打量他,一边琢磨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圈套,她问道;

  “这是我这方面,您那方面呢,这座农庄,您还是不能到手啊!”

  “这个,您不用操心。老天爷让您活一天,您就在这儿住一天。这是您的家。不过您得到公证人那儿去给我立个小字据,等您百年之后,农庄就归到我名下所有。您没有亲生儿女,只有几个侄子,您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这样行了吧?您生前保留着您的产业,我每月给您30枚5法郎一个的银币。这完全是您的赚头儿。”

  老婆婆感觉惊奇,忐忑不安。可是心里活动了。

  她回答说:

  “这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在这事上好好琢磨一下。下星期您再来一趟,咱们谈一谈。我再把我的意思告诉您。”

  希科老板起身走了,非常高兴,就像一个国王刚刚征服了一个帝国。

  玛格卢瓦尔老婆婆可就心事重重了。当夜她就没睡着。整整四天,她拿不定主意,非常苦恼。她确实感觉到这里边有对她不利的地方,可是一想到每月有30个银币,丁当响的白花花的银币会流到自己的围裙兜里,什么事也不用做,天上会掉下这笔钱来,贪心就跟虫子似的乱钻乱咬了。

  她于是跑去找公证人,把事情说给他听。他劝她答应希科老板的建议,不过应该要求50个银币,而不是30个,因为她的农庄起码值6万法郎。

  “如果您再活上15年,”公证人说,“按照这种付款的方式,他也只要付出4、5万法郎。”

  老婆子一听说每月可以拿进50枚5法郎一个的银币,惊得直哆嗦。不过她还是不放心,既怕那些预料不到的事,又怕暗藏着的阴谋诡计,她总也不肯走,一直待到天黑,不住地问长问短。最后,她才吩咐公证人预备字据,回了家,头脑昏乱得仿佛喝了四罐新酿成的苹果酒。

  等希科来听回音的时候,她先是百般装腔作势,声称不干了,可是心里又犯嘀咕,生怕他不同意给50枚5法郎一个的银币来,他一个劲地逼,她于是把她的希望提了出来。

  他失望得跳了起来、一口拒绝。

  为了说服他,她讲了好多道理,说明她可能活不很久。

  “我顶多再活上五六年。我现在快73了,身子骨儿并不结实。有天晚上,我还当我要死了呢。就好像有人把我身体里的东西都掏出去了,后来人家只好把我抬上床去。”

  不过希科不上她的钩。

  “别说了,别说了,您这个老滑头,您跟教堂的钟楼那么结实。您至少可以活到110岁。您一定死在我后头。”

  整天的时间就消磨在这种争论中。老婆婆始终也不让步。到后来客店老板只好答应给50枚银币。

  第二天,他们在字据上签了字。老婆婆还额外要了10枚银币的酒钱。

  三年过去了。这位老太太非常健壮。她好像一天也没见老,希科可就悲观失望极了。他觉着这笔钱好像已经付了半个世纪了,他觉着自己受了骗,上了当,破产了,过一阵了他就要去看望一下那个老婆婆,就好比人们7月间到地里看麦子,是否已经熟得可以开镰收割。她用狡猾的眼光接待他。简直可以说她因为自己能够这样捉弄他而在那里自鸣得意;他呢,总是立刻就回到他的小马车上走了,一面嘟嘟囔囔地说:

  “你这个瘦猴,就永远不死啦?”

  他束手无策,一看见她,就恨不得把她掐死。他对她怀有一种凶狠的、阴险的恨,是乡下人挨了偷以后的那种恨。

  他于是琢磨起办法来了。

  终于有—天,他又来看她,像第一次来商议买卖的时候那样,兴高采烈地搓着手。闲聊了几分钟以后.他说:

  “我说,它婆婆,您到埃佩维尔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上我那儿去吃饭呢?外边有人说闲话,说咱们的交情破裂了,我听着心里很难受。您知道,亲爱的老婆婆,上我那儿吃饭,一个钱也不用花。吃顿把饭,我是不计较的。您只要一想着来,就别客气,尽管来好啦、这反倒叫我高兴。”

  玛格卢瓦尔老婆婆用不着第二次邀请;第三天,她坐着她的马车,让长工塞勒斯坦赶着,上市场买东西,毫无顾忌地把马放在希科老板的马棚里,叫他们喂着,自己就理所当然似的要求那份店主人已经许下的午饭。

  客店老板心花怒放,像招待贵妇人似的招待了她,又是子鸡,又是灌肠,还有鳗鱼、羊腿和肥肉片儿白菜。可是她几乎什么也没有吃,因为她从小过的是俭朴生活,—向只是吃点汤和一块抹黄油的面包,就行了。

  希科大失所望,只好一个劲儿地劝她吃。而且她什么也不喝,就连咖啡也不肯喝。

  他问道:

  “您总可以喝一小杯吧。”

  “这倒行,可以的,我不拒绝。”

  他于是使足了劲向客店的那一头喊道:

  “罗萨丽,快拿白兰地来,要上等的!最纯的!”

  女侍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长瓶子,瓶子上贴着一张葡萄叶形的商标。

  他斟了两小杯。

  “尝尝这个吧,老婆婆,这可是好东西。”

  那位老太太慢慢地喝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为的是好多享受一会儿。等把那杯喝完,她把剩下的点点滴滴也倒在嘴里,然后表示:

  “一点不错,真是好酒。”

  她话还没说完,希科已经给她斟上了第二杯。她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她跟喝第一杯一样品了好久。

  他于是要请她喝第三巡,她拒绝了。他一再地劝说:

  “你看,这简直是牛奶嘛。我喝十杯、十二杯,都不费劲,跟糖似的下去了,既不胀肚,也不上头,简直可以说在舌尖儿上就化成气了。没有比这对健康更有益处的了。”

  她原来就很想喝,所以也就没有坚持拒绝,不过她只喝了半杯。

  这时候,希科忽然一下子变得非常慷慨,大声说:

  “好吧。您既然喜欢这个酒,我就送您一小桶吧,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您看看,咱们始终是—对好朋友。“

  那位老太太也没有表示不要,就走了,她已经多少有了一点醉意。

  第二天,客店老板进入玛格卢瓦尔老婆婆的院子,然后从车子里拉出一个箍着铁圈的小木桶。他要她立刻尝尝,为的是证明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好白兰地;等他们每人喝了三杯,他就一面起身一面表示:

  “您也知道,喝完了,咱们那儿还有,别客气,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完得越快,我越高兴。”

  他又爬上了他的轻便马车。

  四天以后他又来了,老婆婆正在门前切放在汤里的面包、

  他走到跟前,问了好,几乎挨着她的鼻子跟她说闲话,为的是闻闻她哈气的味道。他闻出了酒香,于是他眉开眼笑了。

  “您就不请我喝一杯?”他说。

  他们于是一起碰了杯,喝了两三杯。

  可是隔不了多久,当地就传说开了,说玛格卢瓦尔老婆婆常常独自一个喝得烂醉如泥。有时候躺在她的厨房里,有时候躺在她的院子里,有时候躺在附近的路上,一动不动地跟死尸—样,别人只好把她抬回去。

  希科不再上她家去了,有人跟他谈到这个乡下女人,他总要愁容满面地嘟囔着说:

  “她这把年纪,竞沾上了这种嗜好,这不是太不幸了吗?您瞧,—个人上了年纪,就无法可想了。早晚她得上个大当才算完。”

  果然,她上了个大当。第二年冬天。快到圣诞节了,她喝得烂醉,跌在雪地里死了。

  希科老板继承了农庄,他对人说:

  “这个乡下佬,她要是不贪杯,总还有十年好活吧。”

  雪夜【3】

  黄昏时分,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渐下渐止。沉沉夜幕下的大千世界,仿佛凝固了,一切生命都悄悄进入了睡乡。或近或远的山谷、平川、树林、村落……在雪光映照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雪后初霁的夜晚,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蓦地,从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冲破这寒夜的寂静。那叫声,如泣如诉,若怒若怨,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喔,是那条被主人放逐的老狗,在前村的篱畔哀叹自己的身世,还是在倾诉人类的寡情?

  漫无涯际的旷野平畴,在白雪的覆盖下蜷缩起身子,好像连挣扎一下都不情愿的样子。那遍地的萋萋芳草,匆匆来去的游蜂浪蝶,如今都藏匿的无迹可寻,只有那几棵百年老树,依旧伸展着槎牙的秃枝,像是鬼影憧憧,又像那白骨森森,给雪后的夜色平添上几分悲凉、凄清。

  茫茫太空,默然无语地注视着下界,越显出它的莫测高深。雪层背后,月亮露出了灰白色脸庞,把冷冷的光洒向人间,使人更感到寒气袭人;和她做伴的,惟有廖廖的几点寒星,致使她也不免感叹这寒夜的落寞和凄冷。看,她的眼神是那样忧伤,她的步履又是那样迟缓!

  渐渐地,月儿终于到达她的行程的终点,悄然隐没在旷野的边沿,剩下的只是一片青灰色的回光在天际荡漾。少顷,又见那神秘的鱼白色开始从东方蔓延,像撒开一幅轻柔的纱幕笼罩住整个大地。寒意更浓了。枝头的都已在不知不觉间凝成了水晶般的冰凌。

  啊,美景如画的夜晚,却是小鸟们恐怖颤栗、倍受煎熬的时光!它们的羽毛沾湿了,小脚冻僵了;刺骨的寒风在林间往来弛突,肆虐逞威,把它们可怜的窝巢刮得左摇右晃;困倦的双眼刚刚合上,一阵阵寒冷又把它们惊醒;……只得瑟瑟索索地颤着身子,打着寒噤,忧郁地注视着漫天皆白的原野,期待那漫漫未央的长夜早到尽头,换来一个充满希望之光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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