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毕淑敏的散文

时间:2022-10-26 03:23:56 随笔 我要投稿

毕淑敏的散文

  毕淑敏的文字神闲气定,字里行间流露的是她的冷静与善意,下面和小编一起来欣赏一下她的散文吧。

毕淑敏的散文

  毕淑敏散文之我很重要

  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阵战栗。

  我知道这是把自己的额头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灵极容易被别人的批判洞伤。

  许多年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自己“很重要”。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与辉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位奉献型的女性,与整个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们不重要。

  我们——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每一个单独的“我”——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我是由无数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华汇聚而成的。

  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一生吃进去多少谷物,饮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一具美轮美奂的躯体,我们一定会为那数字的庞大而惊讶。

  平日里,我们尚要珍惜一粒米、一叶菜,难道可以对亿万粒菽粟亿万滴甘露濡养出的万物之灵,掉以丝毫的轻心吗?

  当我在博物馆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额和前凸的吻时,我为人类原始时期的粗糙而黯然。

  他们精心打制出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来不过是极简单的玩具。

  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练地操纵语言,我们才意识到已经在进化之路上前进了多远。

  我们的头颅就是一部历史,无数祖先进步的痕迹储存于脑海深处。

  我们是一株亿万年苍老树干上最新萌发的绿叶,不单属于自身,更属于土地。

  人类的精神之火,是连绵不断的链条,作为精致的一环,我们否认了自身的重要,就是推卸了一种神圣的承诺。

  回溯我们诞生的过程,两组生命基因的嵌合,更是充满了人所不能把握的偶然性。

  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机遇的产物。

  常常遥想,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如果换了一个时辰相爱,也不会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这一个时辰,由于一片小小落叶或是清脆鸟啼的打搅,依然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我……

  一种令人怅然以至走入恐惧的想象,像雾霭一般不可避免地缓缓升起,模糊了我们的来路和去处,令人不得不断然打住思绪。

  我们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垒就的金字塔的顶端。

  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还有权利和资格说我不重要吗?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

  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飘荡。

  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入他们心底。

  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他们的泪水会使太平洋为之涨潮。

  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们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处,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

  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苍翠欲滴。

  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攸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

  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斩斩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地自鸣……面对相濡以沫的同道,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惟一。

  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可测的海洋。

  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淳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万劫不复。

  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复原。

  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

  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与朋友相处,多年的相知,使我们仅凭一个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动,就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情。

  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计算机丢失了一份不曾复制的文件,他的记忆库里留下不可填补的黑洞。

  夜深人静时,手指在揿了几个电话键码后,骤然停住,那一串数字再也用不着默诵了。

  逢年过节时,她写下一沓沓的贺卡。

  轮到我的地址时,她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她将一张没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贺卡填好,在无人的风口将它焚化。

  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成品。

  面对这般友情,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不重要吗?

  我很重要。

  我对于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是不可或缺的主宰。

  我的独出心裁的创意,像鸽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得住它们的羽毛。

  我的设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滩上,等待着我把它用金线串起。

  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线消失的远方……没有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别人。

  我很重要。

  我对自己小声说。

  我还不习惯嘹亮地宣布这一主张,我们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很重要。

  我重复了一遍。

  声音放大了一点。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呼唤中猛烈地跳动。

  我很重要。

  我终于大声地对世界这样宣布。

  片刻之后,我听到山岳和江海传来回声。

  是的,我很重要。

  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勇气这样说。

  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们的身分可能很渺小,但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

  人们常常从成就事业的角度,断定我们是否重要。

  但我要说,只要我们在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我们就是无比重要地生活着。

  让我们昂起头,对着我们这颗美丽的星球上无数的生灵,响亮地宣布——

  我很重要。

  毕淑敏散文之柔和

  “柔和”这个词,细想起来挺有意思的。

  先说“和”字,由禾苗和口两问部分组成,那涵义大概就是有了生长着的禾苗,嘴里的食物就有了保障,人就该气定神闲,和和气气了。

  这个规律,在农耕社会或许是颠扑不破的。

  那时只要人的温饱得到解决,其他的都好说。

  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达进步。

  人的较低层次需要得到满足之后,单是手中的粮,就无法抚平激荡的灵魂了。

  中国有句俗话,叫作“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可见胃充盈了之后,就有新的问题滋生,起码无法达到完全的心平气和。

  再说“柔”这个字。

  通常想起它的时候,好像稀泥一滩,没什么盘骨的模样。

  但细琢磨,上半部是“矛”,下半部是“木”--一支木头削成的矛,看来还是蛮有力度和进攻性的。

  柔是褒义,比如“柔韧、以柔克刚、刚柔相济、百炬钢化作指柔……”,都说明它和阳刚有着同样重要的美学和实践价值。

  记得早年当医学生的时候,一天课上先生问道,大家想想,用酒精消毒的时候,什么浓度为好?学生齐声回答,当然是越高越好啦!先生说,错了。

  太高浓度的酒精,会使细菌的外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形成一道屏障,后续的酒精就再也杀不进去了,细菌在壁垒后面依然活着。

  最有效的浓度是把酒清的浓度调得柔和一些,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去,效果才佳。

  于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柔和有时比风暴更有力量。

  柔和是一种品质与风格。

  它不是丧失原则,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坚守,一种不曾剑拨弩长,依旧扼守尊严的艺术。

  柔和是内在的原则和外在的弹性充满和谐的统一,柔和是虚怀若谷的谦逊啊。

  不信,你看看报上征婚广告净是征询性格柔和的伴侣。

  人们希望目光是柔和的,语调是柔和的,面庞的线条是柔和的,身体的张力是柔和的……

  当我们轻轻念出“柔和”这个词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一缕缕蓝色的温润,弥漫在唇舌之间。

  有人追索柔和,以为那是速度和技巧的掌握。

  书刊上有不少教授柔和的小诀窍,比如怎样让嗓音柔和,手势柔和……我见了一个女孩子,为了使性情显出柔和,在手心用油笔写了大大的“慢”字,天天描一遍,掌总是蓝的。

  以致扬手时常吓人一跳,以为她练了邪门武功。

  并为自己规定每说一句话之前,在心中默数从1到10……她除了让人感到木呐和喜怒无常外,与柔和不搭界。

  一个人的心如若为柔和,所有对外的柔和形式的摹仿和操练,都是沙上楼阁。

  看看天空和海洋吧。

  当它们最美丽和博大,最安宁和清洁的时候,它们是柔和的。

  只有成长了自己的心,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收获了柔和。

  我们的声音柔和了,就更容易渗透到辽远的空间。

  我们的目光柔和了,就更轻灵地卷起心扉的窗纱。

  我们的面庞柔和了,就更流畅地传达温暖的诚意。

  我们的身体柔和了,就更准确地表明与人平等的信念。

  柔和,是力量的内敛和高度自信的宁馨儿。

  愿你一定在某一个清晨,感觉出柔和像云雾一般悄然袭身。

  毕淑敏散文之提醒幸福

  我们从小就习惯了在提醒中过日子。

  天气刚有一丝风吹草动,妈妈就说,别忘了多穿衣服。

  才相识了一个朋友,爸爸就说,小心他是个骗子。

  你取得了一点成功,还没容得乐出声来,所有关切着你的人一起说,别骄傲!你沉浸在欢快中的时候,自己不停地对自己说:“千万不可太高兴,苦难也许马上就要降临……”我们已经习惯了在提醒中过日子。

  看得见的恐惧和看不见的恐惧始终像乌鸦盘旋在头顶。

  在皓月当空的良宵,提醒会走出来对你说:注意风暴。

  于是我们忽略了皎洁的月光,急急忙忙做好风暴来临前的一切准备。

  当我们大睁着眼睛枕戈待旦之时,风暴却像迟归的羊群,不知在哪里徘徊。

  当我们实在忍受不了等待灾难的煎熬时,我们甚至会恶意地祈盼风暴早些到来。

  风暴终于姗姗地来了。

  我们怅然发现,所做的准备多半是没有用的。

  事先能够抵御的风险毕竟有限,世上无法预计的灾难却是无限的。

  战胜灾难靠的更多的是临门一脚,先前的惴惴不安帮不上忙。

  当风暴的尾巴终于远去,我们守住零乱的家园。

  气还没有喘匀,新的提醒又智慧地响起来,我们又开始对未来充满恐惧的期待。

  人生总是有灾难。

  其实大多数人早已练就了对灾难的从容,我们只是还没有学会灾难间隙的快活。

  我们太多注重了自己警觉苦难,我们太忽视提醒幸福。

  请从此注意幸福!幸福也需要提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