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毕淑敏经典短篇散文

时间:2020-12-03 10:21:24 随笔 我要投稿

毕淑敏经典短篇散文

  毕淑敏,女,汉族,1952年10月生,山东省文登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从事医学工作20年后,开始专业写作。下面是关于毕淑敏经典短篇散文,欢迎阅读!

毕淑敏经典短篇散文

  毕淑敏经典短篇散文

  假如我出卷子1

  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是:假如我出卷子……让每人给自己的同桌设计一张考卷。

  小依拿出一张格纸,方兵问:“你见过带格子的卷子吗?卷子都是大白纸的。”说着张开两臂比划,好像他是一只大鸟。

  小依说:“那么大的纸是糊窗户用的,我们家可没有。”

  下午方兵到校时,递给小依一张雪亮的硬纸说:“这是理光复印机专用纸。我爸那儿有的是。”

  小依说:“多好的纸,可以做精美的贺年卡呢。”

  方兵用手指甲弹弹纸:“你要喜欢,我给你一沓。不过你的题要出得容易点,让我也过一次得l00分的瘾。”

  小依撇嘴:“100分有什么了不起,我都得腻了。”她真喜欢那种美丽的纸,所以嘴上才这样说。

  方兵说:“别吹牛!这回我让你得不成100分。”他找出一本《数学奥林匹克大全》,是表哥从上海寄来的,学校里谁都没有这本书。方兵认真地抄下一道又一道难题,还仔细记下了答案,因为这次出卷子的人,要做一次真正的老师,还得判卷子呢!

  小依很守信用,她给方兵出了一张很简单的卷子,方兵第一次得了100分,他想,如果小依哭丧着脸来找我问答案,我就把那本珍贵的《数学奥林匹克大全》送给小依,反正自己留着也没用。

  小依只得了60分,这还是方兵高抬贵手了呢!可是小依始终没找方兵问过正确答案,每天托着腮帮子想啊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依牙疼了。

  市里组织统一考试,题目很难,方兵突然眼前一亮,仿佛在拥挤的马路上遇见了熟人,有几道题,正是他给小依出过的,答案他还记得呢!

  可老师只给了方兵60分,说他的答案只是干巴巴的几个数字,完全没有中间步骤,好比是问你鱼是怎样从大海里捞上来的,你却直接拎来了几条咸鱼干,这怎么行呢?

  紫色人形2

  那时我在乡下医院当化验员。一天到仓库去,想领一块新油布。

  管库的老大妈,把犄角旮旯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对我说,你要的那种油布多年没人用了,库里已无存货。

  我失望地往外走,突然在旧物品当中,发现了一块油布。它折叠得四四方方,从翘起的边缘处,可以看到一角豆青色的布面。

  我惊喜地说,这块油布正合适,就给我吧。

  老大妈毫不迟疑地说,那可不行。

  我说,是不是有人在我之前就预订了它?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有些恍惚地说,那倒也不是……我没想到把它给翻出来了……当时我把它刷了,很难刷净……

  我打断她说,就是有人用过也不要紧,反正我是用它铺工作台,只要油布没有窟窿就行。

  她说,小姑娘你不要急。要是你听完了我给你讲的这块油布的故事,你还要用它去铺桌子,我就把它送给你。

  我那时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在病房当hushi,人人都夸我态度好技术高。有一天,来了两个重度烧伤的病人,一男一女。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正确地说是新婚夫妇。他们相好了许多年,吃了很多苦,

  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喜的日子。没想到婚礼的当夜,一个恶人点燃了他家的房檐。火光熊熊啊,把他们俩都烧得像焦炭一样,我被派去护理他们,一间病房,两张病床 ,这边躺着男人,那边躺着女人。他们浑身漆黑,大量地渗液,

  好像血都被火焰烤成水了。医生只好将他们全身赤裸,抹上厚厚的紫草油,这是当时我们这儿治烧伤最好的办法。可水珠还是不断地外渗,刚换上的布单几分钟就湿透。搬动他们焦黑的身子换床 单,病人太痛苦了。医生不得不决定铺上油布。

  我不断地用棉花把油布上的紫色汁液吸走,尽量保持他们身下干燥。别的hushi说,你可真倒媚;护理这样的病人,吃苦受累还是小事,他们在深夜呻吟起来,像从烟囱中发出哭泣,多恐怖!

  我说,他们紫黑色的身体,我已经看惯了。再说他们从不呻吟。

  别人惊讶地说,这么危重的病情不呻吟,一定是他们的声带烧糊了。

  我气愤地反驳说,他们的声带仿佛被上帝吻过,一点都没有的伤。

  别人不服,说既然不呻吟,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嗓子没伤?

  我说,他们唱歌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给对方唱我们听不懂的歌。

  有一天半夜,男人的身体渗水特别多,都快漂浮起来了。我给他换了一块新的油布,喏,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这块。无论我多么轻柔,他还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换完油布后,男人不作声了。女人叹息着问,他是不是昏过去了?我说,是的。女人也呻吟了一声说,

  我们的脖子硬得像水泥管,转不了头。虽说床 离得这么近,我也看不见他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为了怕对方难过,我们从不呻吟。现在,他呻吟了,说明我们就要死了。我很感谢您。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请你把我抱到他的床 上去,我要和他在一起。

  女人的声音真是极其好听,好像在天上吹响的笛子。

  我说,不行。病床 那么窄,哪能睡下两个人?她微笑着说,我们都烧焦了,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我轻轻地托起紫色的女人,她轻得像一片灰烬……

  老大妈说,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要看看这块油布吗?

  我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仿佛鉴赏一枚巨大的纪念邮票。由于年代久远,布面微微有点粘连,但我还是完整地摊开了它。

  在那块洁净的豆青色油布中央,有两个紧紧偎依在一起的淡紫色人形。

  雪花糯米粥3

  小蓉说:“我都要累零散了……”话还没完,就睡着了。没想到,眨眼功夫她一翻身,浑身的肌肉和关节就真的脱开了,好象有人把洋娃娃的缝线扯断了那样。

  小蓉的鼻子嘴巴胳膊腿的摊了一床 ,只有心脏和大脑还在正常工作,所以小蓉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痛苦,正在做一个飞翔的梦。但是眼睛耳朵什么的就惨了,象一堆旧零伴。而且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天一亮,小蓉就会发现她成了植物人,躺在床 上什么也干不成了。

  “咱们想个法子把小蓉粘起来吧。”见多识广的眼睛说,它看过的书最多了,遇事比较有主意。

  一个声音答了腔:“那当然好了。我赞成赶快把小蓉修好。”原来是趴在一旁的左耳朵在说话,它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下垂的耳朵根那儿比较软,这也是有福的象征呢。

  “但是到哪里去粘呢?修车铺早就关了门。”鼻子瓮声瓮气地插话。

  大家吃了一惊,远处的脚站起来问:“为什么要到修车铺去呢?”这也是大家莫名其妙的问题。

  鼻子耸了耸说:“只有修车铺才有胶水啊,破了的自行车带都在那里粘得结结实实。要不我们到哪里找胶水,把自己重新固定在小蓉身上?”

  大家觉得这个鼻子看起来窝窝囊囊,思维还挺敏捷。心想这也许和它经历比较多有关。当人们夸奖一个人的时候,就说他的见闻广,“闻”不就是鼻子的功能吗!

  “哼!百闻不如一见。”眼睛不服气地想。

  大家虽然觉得用粘车带的胶水,把自家重新固定在小蓉身上,是一件不很雅观的事情,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手扳着一个个指头说:“离天亮的时间只有6个小时,我们要赶快找到把小蓉粘起来的胶水。马上行动吧!”

  红嘴唇说:“小孩的睡眠不是要保持8个小时以上吗?我记得小蓉刚刚睡着,怎么就过了2个小时了?手啊,你腕子上的表是不是不准?”

  手摆一摆说:“你一天吃完了饭就不管别的事,小蓉每天的睡眠根本就不足8小时,她要干的事大多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问题了,找胶水的事大。”

  “可是,除了车铺,哪里还有胶水啊?”鼻子发了愁,鼻梁上方出现了两行小小的皱纹。

  眼睛不慌不忙地反问。”除了修车铺,就再没地方有胶水了吗?修车铺的胶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大家要动脑筋想一想,不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大脑躺在枕头上说:“先到日用杂品店去找胶水,车铺的胶水就是从那里买到的。我只能给你们这一个答案,剩下的难题就要你们自己解决了。我和心脏留在家里等你们胜利归来。”

  心脏使劲地跳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心情和大脑是一样的。

  于是寻找胶水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计有:

  眼睛1只(两只眼睛争执了一会儿,它们都抢着去,但总要留下一只看家啊。大脑最后决定右眼睛去,因为人们在瞄准的时候,总是眯起左眼,瞪大右眼。这说明右眼的精神更集中一些。)

  左耳1只,(人们在倾听远方声音的时候,总是爱把手拢在左耳壳上,说明左耳更细心。)

  鼻子1个。它的身体不大好,有些伤风。但它很勇敢地表示只要多戴上几条手绢,就没有什么困难能吓倒它。

  右手1只。理由就不必说了。

  左脚1只。右脚虽说在理论比左脚更强壮有力,但大脑认为左脚也很棒,比如人在跳远的一刹那,腾起的是右脚,但力量是来自左脚对地面的最后一蹬。参加艰苦的工作,甘当无名英雄也是很重要的。

  还有噘起来的红嘴唇也跟着去。本来大家说它就不必去了,但红嘴唇为了争口气,证明自己除了会吃饭以外还有别的用处,一定要去,大家就带上它。

  一行队伍刚出了房门,突然从后面赶上来一个黑黑的影子,大叫着:“等一等我……”

  大家觉得它很陌生,软囊囊的象个布袋子,就问:“你是谁啊?”

  “我是你们的邻居啊。”袋子说。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你啊。”大家一齐说。

  “我是小蓉的胃。刚才红嘴唇一动,把我也给吵醒了。我也要为把小蓉粘起来尽一份心力。”胃很诚恳地说。

  眼睛眯成一条缝说:“你这么软沓沓的,能做什么呢?要是得了胃炎,我们到哪里给你找药去?”

  胃说:“我随身带着很多袋子,可以装东西。还带着钱包皮,胃药。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大家就都为胃说好话,眼睛眨了眨说:“那就一块走吧。”

  深夜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清冷的夜风吹过来,红嘴唇冻得发白,大家关切地问它冷不冷,它哆嗦着说:“不冷。”左腿看到了,就招呼大家都坐到它的背上。一条腿在街上坚定地走着,不久就到了一家商店。

  商店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守夜的老爷爷正在抽烟。手指开始敲门,老爷爷说:“谁啊?要买什么东西明天来吧。夜里是不卖东西的。”

  红嘴唇就说:“老爷爷,您开开门吧。我们要买一点胶水,这关系到救一个人的命呢!”

  老爷爷听声音是个小姑娘,就开了门,嘟嚷着说:“真新鲜,我在日用杂品商店看了一辈子的大门,从来不知道这里的卖的东西还同救命有关。”

  左脚带着大家走进去,说明是要那种粘胶皮带的胶水。老爷爷把胶水给了它们,鼻子不放心地问:“老爷爷,这胶水的质量有保证吗?”

  老爷爷说:“这种胶水粘的东西结实极了。以前作过一个试验,用胶水把一枚金币贴到墙上,然后让大家随便用手去抠。谁要是把金币取下来了,金币就归他了。可是直到今天,也没人有幸得到这枚金币。”

  大家就高兴地欢呼起来,说:“小蓉有救了。”胃撑开随身带的.口袋,预备把胶水带回家。

  老爷爷看看大家快乐的样子,说:“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们说的救人的话,是骗我这个老头子。没想到真的和人有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讲结我老头子听听。”

  大家就七嘴八舌地把小蓉的事告诉老爷爷。老爷爷听完后,白白的眉毛皱起来,说:“这种胶水好是好,粘人是不行的。人是肉长的,车带是橡胶的,不是一ma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