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夜雨诗意

时间:2020-12-04 11:19:40 随笔 我要投稿

夜雨诗意

  在夜雨中想象最好是对富而立。夜雨中的诗意。

  夜雨诗意【1】

  早年为了学写古诗,曾买过一部线装本的《诗韵合壁》,一函共6册,字体很小,内容很多。

  除了供查诗韵外,它还把各种物象、各种情景、各种心绪分门别类,纂集历代相关诗句,成了一部颇为齐全的诗歌词典。

  过去文人要应急写诗时,查一直,套一套,很可快速地炮制出几首来。

  但是毫无疑问,这样写出来的诗都是不值一读的。

  只有在不带写诗任务时随便翻翻,看看在同一名目下中国诗化语词的多方汇集,才有一点意思。

  翻来翻去,眼下出现了“夜雨”这一名目,那里的诗大多可读。

  既然是夜间,各种色相都隐退了,一切色彩斑斓的词汇也就失去了效能;又在下雨,空间十分逼仄,任何壮举豪情都铺展不开,诗句就不能不走向朴实,走向自身,走向情感,李商隐著名的《夜雨寄北》堪称其中典范。

  光听着窗外夜色中时紧时疏的雨声,便满心都会贮足了诗。

  要说美,也没有什么美,屋外的路泥泞难走,院中的花零落不堪,夜行的旅人浑身湿透。

  但正是在这种情境下,你会感受到往常的世俗喧嚣一时浇灭,天上人间只剩下了被雨声统一的宁定,被雨声阻隔的寂寥。

  人人都悄然归位,死心塌地地在雨帘包围中默默端坐。

  外界的一切全成了想象,夜雨中的想象总是特别专注,特别遥远。

  夜雨款款地剥夺了人的活力,因此夜雨中的想象又格外敏感和畏怯。

  这种畏怯又与某种安全感拌和在一起,凝聚成对小天地中一脉温情的自享和企盼。

  在夜雨中与家人围炉闲谈,几乎都不会拌嘴;在夜雨中专心攻读,身心会超常地熨帖;在夜雨中思念友人,会思念到立即寻笔写信;在夜雨中挑灯作文,文字也会变得滋润蕴藉。

  黯淡的灯光照着密密的雨脚,玻璃窗冰冷冰冷,被你呵出的热气呵成一片迷雾。

  你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却似乎又能看得很远。

  风不大,轻轻一阵立即转换成渐沥雨声,转换成河中更密的涟漪,转换成路上更稠的泥泞。

  此时此刻,天她间再也没有什么会干扰这放任自由的风声雨声。

  你用温热的手指划去窗上的雾气,看见了窗子外层无数晶莹的雨滴。

  新的雾气又腾上来了,你还是用手指去划,划着划着,终于划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

  夜雨是行旅的大敌。

  倒不是因为夜间行路艰难,也不是因为没有带着雨鞋和伞。

  夜雨会使旅行者想家,想得很深很深。

  夜雨会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远、孤苦的处境,顾影自怜,构成万里豪情的羁绊。

  不是急流险滩,不是崇山峻岭,而是夜雨,使无数旅行者顿生反悔,半途而归。

  我不知道法显、玄奘、郑和、鉴真、徐霞客他们在一次次夜雨中心境如何,依我看,他们最强的意志,是冲出了夜雨的包围。

  如我无用之辈,常常会在大雨如注的夜晚,躲在乡村旅店里,把地图拿出来细细查看。

  目光在已经走过的千里之间来回,痴想着其间在夜幕雨帐笼罩下的无数江河和高山。

  这样的夜晚,我常常失眠。

  为了把这种没出息的惰怠心绪驱赶,我总会在夜雨中邀几个不相识的旅人长时间闲谈。

  但是,真正让心绪复归的,完全不是这种谈话,而是第二天晴朗的早晨。

  雨后的清晨,铺天盖地奔泻着一种兴奋剂,让人几乎把昨夜忘却;又不能完全忘却,留下一点影子,阴阴凉凉的,添一份淡淡的惆怅。

  在人生的行旅中,夜雨的魅力也深可寻探。

  我相信,一次又一次,夜雨曾浇媳过突起的野心,夜雨曾平抚过狂躁的胸襟,夜雨曾阻止过一触即发的争斗,夜雨曾破灭过凶险的阴谋。

  当然,夜雨也所折过壮阔的宏图、勇敢的进发、火烫的情怀。

  不知道历史学家有没有查过,有多少乌云密布的雨夜,悄悄地改变了中国历史的步伐。

  将军舒眉了,谋士自侮了,君王息怒了,英豪冷静了,侠客止步了,战鼓停息了,骏马回槽了,刀刃入鞘了,奏章中断了,敕令收回了,船楫下锚了,酒气消退了,狂欢消解了,呼吸匀停了,心律平缓了。

  回头无岸【2】

  1

  他们重遇的时机不太好。

  彼时何湾湾正和人在咖啡馆相亲,听对方滔滔不绝地大谈自己的固定资产。

  吴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身影一闪而逝,足以在她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不得不承认,二十多年过去,她再没见过如此凌厉的线条,如锋利的白刃直刺心脏。

  “我和以前的女朋友性格不太合适,所以分手了……何小姐呢?谈过男朋友吗?”

  相亲男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何湾湾却猛地起身飞奔出去。

  吴岸走得不算太快,她猛地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他正背对着她站在路边,前后距离不过五米。

  她踌躇了一下,下一秒,一辆豪华超跑开过来,以炫目的姿态停在他的身边。

  少顷,漂亮如瓷娃娃一般的外国女孩走下来,双手勾住他修长的脖颈,挂在他的身上。

  不知是谁在何湾湾的身后喊了一声:“吴岸。”

  他应声回头,堪堪同何湾湾对上一眼。

  六年了,心里一遍一遍描画过的脸骤然清晰,何湾湾打了个激灵,盛夏的晚风陡然刺骨起来。

  她该挤出一个笑容的,哪怕是虚伪的也好。

  她努力了,但没用。

  还好身后的那个声音又解救了她,由远及近:“何湾湾?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说话的人走过来站在他们中间,暂时缓解了吴岸所给予她的压迫感。

  老同学王成学说完,又立刻转头问吴岸:“你约来的?”

  “不。”他简单地回。

  他的声音依然好听,只是更成熟了。

  何湾湾鼓足勇气再次看向吴岸,他的眼神却是冷漠疏离,在她与他之间划出一道明确的界限。

  “这样啊,”王成学摸了摸下巴,仿佛在做一个极难的决定,“那就……一起吃个饭?”

  “何小姐,你怎么突然……你们好……”

  相亲男追了出来,站在何湾湾的身边,看到陌生人,礼貌地打招呼。

  吴岸冷漠地笑了。

  何湾湾心中的烦闷在胸腔扩散,很快便带来了无可名状的痛感。

  “这位是……”王学成还没说完,何湾湾就已经绕过他走到吴岸的眼前。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惊动了吴岸,他垂头敛目,目光如俯视众生的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声音颤抖。

  “一个月前。”他的声线稳如泰山。

  “为什么不找我?”

  “没有必要。”他说完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那个洋妞儿还挂在他身上,像个手机挂件一样。

  何湾湾站在原地深呼吸,愣怔的瞬间,跑车已经开出了十米以外。

  “何小姐,我们还是回……”

  静止了好一会儿,相亲男毫不避讳地抓住她的手臂。

  何湾湾仿佛被针刺到,甩开那个男人的手追了出去。

  她刚下了班就来相亲,所以还穿着高跟鞋和通勤装,但此时跑起来却健步如飞。

  精心扎起的盘发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过百米就已经散落下来,还有身后不断鸣笛再超越她的车。

  司机打开车窗伸出头来,大骂她是神经病。

  她拼命地奔跑,直到高跟鞋被她跑得踢飞出去,才不得不停下来。

  她抬眸,前头一片车河,那辆跑车早没了影子。

  无岸。

  分手的时候他早说过的:“何湾湾,回头无岸。”

  2

  何湾湾第一次见吴岸是高二刚开学,他转来他们班,身材修长,窄脸。

  他背黑色的书包,穿灰色牛仔裤和红色格子衬衫。

  班主任把他领进门:“新同学别忙着下去,先自我介绍一下。”

  他停下脚步,站上讲台上,报了自己的名字后沉吟片刻问:“听说年级第一名在这个班?”

  刚刚还有些喧哗的室内忽地鸦雀无声,全班同学都看向何湾湾,而她则看着他。

  他很快就从大家的眼神中定位到她,四目相对时,他的脸上扬起不可一世的笑意:“从今天起,你是年级第二。”

  他说着,还用食指和中指对着她行了个礼,态度异常轻佻,表情异常欠扁。

  从小学开始成绩就一直维持榜首的何湾湾听到这话,愕然之后便是满满的不服气。

  她本来成绩就好,这下子学习更用功了,却在接下来的大小测验、期中考试中不断输给他。

  学期末,何湾湾去老师办公室拿成绩单,感觉那薄薄的纸片第一次那么烫手。

  为了赢过吴岸,最后冲刺的一个月,何湾湾始终保持战斗状态,每天几乎只睡五个小时,但吴岸的名字依然稳稳地压在她的头顶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武林高手,好不容易练就了绝世武功,可才一出关就是被一道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

  语文都能考149分,他就是个神仙!

  一山不能容二虎,何湾湾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班主任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第二学期开学要按期末考试成绩,从前到后排座位,硬是把她给弄到了吴岸的旁边。

  排座位的那天吴岸没来,何湾湾用厚厚的两摞参考书在自己和他之间隔绝出一道防线。

  翌日,那个修长的身影踩着上课铃进来,慢慢地晃到她身边。

  他瞥了一眼那道三八线后,居高临下,慵懒地点评:“啧啧,刷这么多题啊……”

  何湾湾横眉冷对:“你有意见?!”

  “哪能啊?”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眉目飞斜向上,“继续努力啊,我看好你哟,何小二。”

  “……”

  英语老师夹着书进了教室。

  何湾湾满脸通红地转过脸去,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都不知道该用哪句做开头。

  开学的第五天是2月14号,何湾湾算是开了眼,就吴岸这种炸裂苍穹的狂妄范儿,居然还是全校女生竞相追逐的焦点。

  打从一早上开始,女生们送来的巧克力就从他的桌上一直摆到她的桌上,再往上摞下去就齐平讲台了。

  “这一盒不错,你要不要来一点啊?何小二?”音乐课上,吴岸百无聊赖,摇晃着一盒白色TOBLERONE从三八线的上方递过来。

  何湾湾没抬头,对着课本翻了个白眼:“我不叫何小二!”

  “喂!”他用盒子的另一头戳她的脑袋,“何小二,你学死了吗?”

  “你才学死了呢!”何湾湾偏头,对他怒目而视,下一秒却发现他笑得意味深长。

  “发那么大火儿干嘛?”他吊着眼角笑,“有身吗不满意你可以说嘛,我保证不改。”

  “其实也没什么,”何湾湾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想吐槽一句,这些送你巧克力的女生是不是眼瞎。”

  吴大少一点也不生气,哼笑一声后奉上嘲讽脸:“你先去查查视力,再回来跟我说话。”

  以后再没有遇见谁,如他这般漫无边际地自大了。

  3

  往事鸡飞狗跳,完全不堪回首。

  再看到他的一周后,何湾湾再也坐不住,在同学微信群里七弯八绕地找到王学成的新号码,直接打电话问他要吴岸的手机号。

  对方吞吞吐吐,看来是被下了封口令。

  “哎我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对话接近尾声,王学成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