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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一些事随笔散文

时间:2022-10-07 01:43:05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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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一些事随笔散文

  (一)

村里的一些事随笔散文

  秋后的故土,被村民们腾空了的大地更显辽阔,蔚蓝的天也猛然长高了几米,堆积在田边路头的玉米秆、高粱秆、豆萁在秋风中述说着曾经的辉煌,田野里新种的麦子则兴冲冲地次第破土。

  最鲜艳的颜色似乎全被村民们搬回了家,金灿灿的玉米带着雪白的雀雀①被拧成串,搭在木架上,挂在墙上,旋在树身上,吊在树杈上;黄亮亮的谷子被装进一只只麻袋,整整齐齐地摞起来;火红的线线辣子被细绳攒好,一串串拴在屋檐下……心里有了着落,村民们就闲了下来,开始张罗一年中最为重视的农历十月一的城隍爷庙会。但凡立会,必然唱戏,村里便安排人手,去请了有名的秦腔剧团。

  农历九月二十九的中午,四辆载了演员和道具的手扶拖拉机,在南边的村口便被孩子们拥着,缓缓地开进了村里十字东北的城隍庙。城隍庙是唐朝辅德王魏公的庙,唐宪宗在位期间所建,当时庙有献殿、正殿、上殿、陪殿、钟楼和鼓楼等一组精美的城隍庙建筑群,后来明朝天启年间修缮时又为献殿建了戏楼,虽然几经历史风雨,城隍庙已显败落,但村里人仍以全县唯一带了王冠的城隍爷而得意满满②。这时候,能说会道的村民代表们亲热地把演员们请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休息,房间有三张桌子:一张摆满了竹篮,里面分别是红彤彤的苹果,黄橙橙的梨,火红的柿子,破口笑的石榴;一张摆满了碟子,上面是饱满的瓜子、胖乎乎的花生、皮薄肉丰的核桃,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最里面的一张铺了干净的兰花花塑料布,上面是水壶、水杯,旁边精致的黑色瓷罐子里是茶叶,朱红的木盘上整齐地摞起拆了烟盒的香烟,几盒火柴。大人们在屋里说说笑笑,孩子们就要被村民代表们赶出去,这时就有漂亮的女演员们抓了瓜子花生给孩子们散,孩子们惊喜着甜甜地喊姐喊姨表示谢意,高高兴兴地出了屋。

  出了屋的孩子们就围着一大堆道具箱,男孩子们争着从箱缝里看亮闪闪的大刀、宝剑和各式叫不出名字的武器,而女孩子们从另外的箱子缝里看花花绿绿的戏服,精致的扇子,手绢,披纱……布置好戏台的村民们就吆喝着撵开孩子,麻利地抬走所有道具箱,孩子们就眼巴巴地盯着看,嘴里说着好话想再仔细看看,可大人们谁也不理,急急地走掉了。孩子们只好在空地里接着疯,追逐着玩耍,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孩子就跑出了城隍庙,哇,不知什么时候,沿着街道两侧被小贩们摆满了摊位:卖麻花的,卖油糕的,卖胶糖的,卖瓜子的,卖花生的……于是孩子大呼小叫把其他人引了出来,孩子们兴奋地看着、叫着,快步地跑着回家找大人要零花钱。

  家里却来了客人,是父亲请了或远或近的亲戚们来看戏,一屋子人说说笑笑。男人们在地上,一堆人围了饭桌坐,喝着茶,抽着烟,谈论着收成;女人们在炕上,一堆人喝着开水,磕着瓜子拉家常。孩子就挨着喊人,被大人们这个摸摸头,那个拍拍肩,夸赞长高了,长胖了,长大了。孩子突然发现炕上的被子在剧烈地抖动,跑过去就待揭开一看究竟,这时候抖动的被子底下突然钻出几个小脑袋,是表哥表妹们,一群小孩就叽叽喳喳地亲热起来。

  (二)

  下午的时候,村里人刚吃过晚饭,太阳还没下山,戏楼顶上两个大喇叭就响了起来,锣鼓家伙急切的旋律勾得人不由自主朝城隍庙赶去。

  老汉们平日里的粗犷全然不见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光葫芦”更亮了,那一颤一颤的山羊胡子上挂满了认真与期待;依然是一身黑,黑色对襟褂子,黑色宽腿裤子,黑色腰带,黑色圆口布鞋,腰带上系着黑色旱烟袋,衣领后背别着二尺多长黑杆旱烟锅子,只有铜质的烟锅头是黄灿灿的,背着手大步走在前面。

  老太太们干净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头发用梳子梳顺,用篦子篦得服服帖帖,只在脑袋后面盘个髻,再在头上顶了一方深蓝色帕帕子;身上穿着天蓝色的对襟袄,黑色裤子,黑色方口布鞋,缠好的小脚颤巍巍的踱步走在后面。人们见了面都是含笑点头,热切地说话。

  晚上的戏时间不会短,年轻人出门则要相对晚些,鸡要撵上架,羊得拉回圈,牛须饮了,牛槽里还不忘添上草。孩子们不乐意了,弹嫌父母暮暮囊囊③,得了零花钱撒丫子就跑,随口胡乱地答应着母亲的叮嘱,一眨眼就出门了。渐渐地街道上的人就多了,请来了亲戚的男人两只胳膊挂满小木凳——坚决不许客人亲自拎的,否则就显得主家就没礼势④,待客心不诚。男人边走边向邻居作介绍,客人们就乐呵呵过去一一问好,要帮着抬长条凳,拎小凳,邻居就哈哈笑着拒绝了。

  戏楼前的空地上,城隍庙附近的村民早早搬了椅子、凳子、马扎占地方;家离得远的,或是得了消息而在本村没有亲戚的外村人,也不知从哪踅摸了石块、砖头垒起来当座位;性急而懒惰的,粗粗地四下打量一番,见没有合用之物,就脱下一只布鞋,拍拍灰,直接往屁股底下一塞——得,齐整⑤了!等人来得越来越多,拥挤起来,就有村里安排的“护卫队”出来维持秩序,皆是年轻小伙子,头上一顶绿军帽,身上绿军装,一双胶底鞋,每人胳膊上绑条宽红布,手里一根长竹竿,大声地吆喝:“不许挤,不许挤,再挤,就打人了!”说得严肃,喊得威风,其实就是做做样子,都乡里乡亲的,只要没人故意捣乱,不打架生事,他们一般都不动武,甚至可以默许小孩子爬上戏楼,伏在大灯后面。天慢慢地黑将下来,戏楼上两只大灯就亮了,乐师们的演奏的旋律没停,来看戏的人们还在低着头说着话,甚至隔着人大声地打招呼。小商贩们也进来了,绕着人群走,推着小车,车上挂着风灯,远远地分散在黑压压的人海之外,瞅准一个地方就安顿下来,支好小车,亮起风灯。黑色的夜幕下,远远望去,那一只只风灯就像四处分散着的星星。

  (三)

  戏楼的大灯又亮了两只,又亮了两只,最后全亮了。音乐骤然停下,村书记披着上衣出来了,拖着线,扯着话筒,来到戏台中央,拍拍话筒吭吭两声:“嗯,村民同志们,大家静一哈,……”书记讲话言简意赅,很快就结束了,多是对城隍爷的恭敬,对远来客人的欢迎,对村民的祝愿,对剧团的感谢,当然也少不了对庙会纪律的强调。接着一阵爆竹声震耳欲聋,灰烟缭绕,火药的味道四处弥漫,等灰飞烟灭了,就是三场神戏:《天官赐福》、《三出头》、《刘海撒钱》⑥;随后又是放炮:九枚大炮,六声铁炮,三盒长鞭;接下来正戏就该开始了。

  这时人群一阵小骚乱,只见村里四五个光头一身黑衣的老汉拥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在一群年轻小伙子的护卫之下来到台前正中的空位前。老者一头银发梳成大背头,高额头,面无老斑而红光发亮,满脸含笑,朝着人群抱拳,做个罗圈揖,才转身落座。这种做派老百姓平时谁见过,于是有人解释给客人听:“那是村里老财东家的小少爷,村里人叫他十爷,到好几个国家都留学过,精通十多门外语,后来落脚到西安。年时⑦腊月前才回村里来。说来也是怪事,经见得多了,反而没有一点架子,见谁都客气,也没因早些年那些运动对家里造成伤害而仇视谁;回来就连吃饭也和咱村里人一样,早上也是爱吃玉米榛子就搅团,上午油泼面,晚上喝汤⑧也吃剩饭面;就是世事看的透,说话有道理,看事情比咱农民清白!刚刚和几个老汉敬完城隍爷,才过来看戏。”大家的目光在老者身上聚焦了一会儿,随着戏曲音乐再次响起慢慢又散了。

  正戏是《周仁回府》,讲的是:嘉靖年间,严嵩专权,朝臣杜鸾参严不成反被诬而下狱,锦衣卫即将抄家。杜文学(杜鸾之子)获悉,与门客奉承东(当年在原郡犯下罪恶,逃亡京城,被奉承东收留)及义弟周仁(前任兵马郎官,曾因失却皇饷犯罪,被杜文学出银五千活命,遂结为异姓兄弟)商议,奉自荐陪杜避祸出逃,杜也跪而托妻于周。严年(严嵩管家)垂涎杜鸾之儿媳胡氏(杜文学之妻),尚无定策。奉承东贪婪富贵,卖主求荣,拜严年为义父并献计严年。严年依计派人捉周仁入府,赐官并逼其当晚献嫂救兄。周仁归家,与妻(李兰英)暗中计议,以其妻扮嫂作献,并连夜携嫂出逃。李兰英至严府,刺严不成,自戕身亡。后杜文学冤雪荣归,轻信人言,见周仁痛打怒责,杜文学之妻出面说明原委,真相始明,杜文学命人斩了严年和奉承东,血祭李兰英。戏分十折,分别是: 托妻、献杜、陷周、 悔路、 献嫂、 刺 严、 起解、夜祭、打周、 哭墓。

  戏曲音乐刚刚响起,十爷的情绪略有些激动,左手合着节奏拍打右掌。大幕随了音乐缓缓拉开,一声“呸”后,杜文学后面跟了奉承东出场,念白交代了剧情,演到周仁步履匆匆进场,连呼兄长,四处寻找,有看戏的小孩子着急了,高声呼叫:“就在你后面!”引得全场一阵哗然,羞得孩子缩回人窝。十爷也不禁莞然,回头望了一眼。十爷最是欣赏《悔路》一场,看的分外仔细:幕后一声急促的“呔”,紧锣密鼓中,周仁着一身黑色低级官服,一缕乱发从官帽右侧滚落,脚步踉跄,沉重而缭乱,表情痛苦,不停地互搓双手;音乐起伏中,周仁时而以手拂面,时而甩袖皱眉,以手摸帽,时而捶胸顿足。开唱:“奉承东蛮奴才报德以怨,我把你无义的贼呀,呀,呀。”扮演周仁的女演员以情驭声,咬字清晰,唱腔圆润流畅又有秦人特有的壮阔雄浑,气声唱法把周仁悲愤,怨悔,委屈、焦虑,惴惴不安又彷徨悱恻表现的淋漓尽致。十爷带头喊好,大家一阵叫好;十爷带头鼓掌,却应者寥寥——原来乡党们没有了鼓掌的习惯,也许早些年无谓的鼓掌,让大家厌烦,所以大家可以大声叫好,却拒绝鼓掌。十爷诧异之后,点了点头,所有所思。精彩的戏让所有人包括孩子都看得津津有味,喜欢极了!当唱到:“待我回到太宁驿”只见周仁,背对着观众,双手扶腰,突然间官帽双翅摇闪,上下纷飞,忽而左翅摇闪,而右翅凝驻,闪着闪着,又变了,右翅上下扑闪,而左翅不动,待周仁慢慢回转身,双翅又齐动,周仁走动间碎步却凝滞,似有万斤之沉。大家又是一阵叫好,如海浪腾空,气势不凡;十爷也是连连点头,嘴里啧啧称赞;孩子们也随了演员的特技表演,时而屏息,时而开怀。

  待戏演到《打周》一场,看周仁满脸喜气,让衙役传话要见荣归的义兄杜文学,杜文学听说是周仁,便满脸煞气,怒喝给我扯进来,不容分辩就喊随从鞭,周仁被打翻在地,几个衙役高举板子左右开弓,周仁凄厉地连声叫着哥哥,口喊冤枉。杜文学犹嫌打得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根死命盖了下去。看戏的孩子们起着哭腔喊:打错了,打错了,周仁是好人!可戏还在接着演,孩子们哭声更大了,狠狠地看着杜文学,气他不分黑白。这时演员们的表演虽然精彩传神,可是戏台下一片静默,人们的脸上带着对周仁深深的同情,对杜文学的举止也有些愤愤。十爷不知什么时候抽起了他的水烟,长寿眉皱成了两个灰白的疙瘩,烟枪里响起一阵咕嘟嘟,咕嘟嘟的声响,在前台的人群里极为刺耳。

  戏演到《哭坟》,当周仁带着一身伤,伏在坟头哭诉,那哭声委屈深婉,如杜鹃啼血,如幽泉呜咽,如秋雨迷蒙,如巨石压胸。十爷一言不发,只看见肩膀在微微战抖,观众们也默默流泪,孩子们嗓子都哑了,一梗一梗地抽泣。当杜文学喊手下杀了严年和奉承东,要来血奠李兰英,奉承东厉声喊道:“干爸,你可把你娃失塌⑨咧!”孩子们才破涕而笑,心满意足。

  大戏结束了,六位村里有威望的老人以十爷为首要为演员们“搭红”。村里早就准备好了或红或紫而炫净⑩的被面——每个主演都有,大家为演周仁、李兰英、杜妻胡氏的演员早早就搭起了,并热情地说着感谢的话;扮严年、奉承东、杜文学的演员,却无人问津,一脸讪讪;最后还是村书记从后台出来解了围。大家迟迟不肯散去,有人问十爷看戏的感受,十爷说:“人心隔肚皮,最是复杂!看人不能看表面,嘴上说的仁义道德的人常常会叛变——你看,当初奉承东自个提出陪杜文学逃走,嘴里净是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面面话——结果贪图富贵就出卖恩人,说什么‘忘恩负义为做官,哪怕世人骂祖先’;二一个是:做事情下判断,要有耐心,得意失意都要从容不迫——杜文学轻信人言,不容辩解就要把周仁打杀,不是胡氏及时赶来解释,恐怕周仁要栽大跟头,为朋友搭上老婆,还要被打,差点丧命,多冤屈!其实如果周仁真对不起他,早就溜得远远的,哪能在他得意时还往前凑,事出非常,必然有原因,稍稍冷静想一下,就不会犯这些错;再一个就是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要携恩待报。”

  晚上的戏结束了,秋风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没有路灯,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星光,但村民们的心里都亮堂着。大家慢慢往家走,一路谈论着着演员的表演如何逼真,女扮男装的演员唱腔如何动人,身段如何优美,动作如何到位,戏曲音乐如何悦耳动听;孩子们一路吵吵着戏里谁好谁坏,谁忠谁奸,还不忘唱几句:“嫂嫂不到严府去,十个周仁难活一;嫂嫂若到严府去,深入虎口怎脱离。”还有调皮的孩子绘声绘色地来一句:“干爸,你可把你娃失塌咧!”人群里就一阵哄笑声。这时候,戏楼顶上的大喇叭响亮地传出一阵土洋结合的声音,告诉人们大戏要演三天四晚上,后面分别有什么《三喋血》、《五典坡》、《花亭相会》等本戏和折子戏,大家心里有了数,回家就可以美美地睡一觉。

  农历十月一是村里的城隍爷庙会,是村里的传统节日,大戏——秦腔是传统戏曲艺术;传统保护的越好,村民越自信,向善的心越纯洁,分辨是非的能力就越强;过好自己的传统节日,祭拜好自己的祖宗,把心灵的根扎深扎稳,然后,在任何时候人们都能自强不息,勇敢拼搏;对于国家来说,也是一样,那么让村里的大戏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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