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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散文随笔

时间:2022-10-08 17:41:05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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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散文随笔

  2016年6月3日,父母过世三周年,西安大霾......

归宿散文随笔

  一

  1982年,我随父母退休回乡时刚念小学三年级,那是我此生唯一跟着父母的远行。久居柴达木沙漠,第一次见到了无边的麦浪随风涌动,闻见空气中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听到树上的蝉鸣……这些内地人觉得自然而然的事,却让我震撼莫名,以至于深深的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我至今都认为全家为父亲退休而高兴,快离开柴达木的那些日子,家里常常是人进人出,反而比平时更和气,从单位领来木料被做成集装箱,装满了各式生活物什,甚至连一块玻璃板都从青海千里迢迢火车上汽车下,毫无损伤的运回了洛川,就是物流发达的今天,也是很难得的事。我曾经问过父亲,油田那么些退休基地,为什么非要回洛川呢?他说:“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你们以后落到哪里我不知道,我的根在洛川,在北头村。”

  晚年之前,父亲的身板一直清瘦精悍,两眼目光炯炯,甚至有些令人不敢逼视。刚到洛川,为我上学,父母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因家里有当时县城为数不多的黑白电视,每晚左邻右舍总能热热闹闹坐满一屋,有说有笑地看节目,直到电视上出来“再见”二字方才散去。一次雨夜,人走后我上床睡下,父亲外出方便,旋即见他匆匆回来疾声说房要塌,令我穿上衣服起来,我觉得纳闷,好端端的房怎会塌,但也不敢违拗,快速穿起衣服,和父亲一起往外搬东西,刚把贵重物品搬出之后,房的后背墙在我们面前毫无征兆的塌了下来,我睡得那张床,被断壁压的严严实实,紧接着,一溜连着的三间房瞬间塌了个干干净净。后来我多次问父亲,如何能够看出这房要塌,父亲总是说解完手听见房檐上鸟叫的不是个劲张,深更半夜肯定有事,细看背墙簌簌落土,所以赶快回来把你叫起。这个神奇的事情让父亲说的这般平淡,每次听得总不那么过瘾,不管怎么说,没有父亲这份阅历和警觉,我哪能轻松的逃过此劫。

  房子塌了之后,经过多方打问,父亲买下了位于县城小南巷的半边院子。不料付过钱后,卖房的两兄弟因产权起了纠纷,不让我们入住。那个时候县里还有这样的风俗:碰到相持不下的矛盾可以到街道的十字路口公开辩理,向众人讨个公道。那天下午放学,一些人边走边嚷,吵吵闹闹说要去法院,走近一看,人群中裹的竟然是父亲和几个本家的亲戚。我站在街边瞅着这群人从眼前走过,不知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后来,几经波折打赢了官司,自此我们在洛川县算是扎下了根。

  现在想来,退休对于父亲而言一半是告别,一半却是开始。后者似乎更令他向往。当年他人还在回乡的路上,就和我们说村里没有电,吃水要到沟里挑,这次回去要想办法给村里拉上电,打上口机井。回洛川不久他就开始和村里的人商议这件事,出人出力出钱,母亲这个时候干脆住在村里,为来拉电打井的工人做饭。我们在县城的住处安顿下来以后,没了后顾之忧,父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拉电打井上,经常骑自行车朝夕穿梭在县城和北头村之间,一来一回八十华里。那阵子父亲很是得意,说骑车子把他的身体锻炼好了。在父亲的奔走下,北头村成了当时县里为数不多用上电灯的乡村之一,当第一盏电灯在窑洞中亮起的时候,那白炽灯光映照着下男女老少欢喜的笑脸,我至今不能忘记。

  上了初中后,我对父亲的管束对抗情绪很激烈,父亲慢慢也就不在我的事情上说什么了。那几年,一到夏天我就开始牙疼,经常疼的整晚在院子走来走去。父亲也睡不安生,他的卧房里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咳嗽。县城医疗条件有限,他不知从哪寻来个偏方:把涝池里的陈泥挖出来包上纱布,放在枕头上连枕三天,风火牙痛必除。父亲回来就叫上我出门挖泥,那天街上雨下的密密绵绵,我们顺着一条泥路来到涝池边,我拿着铁锹准备走下去,可手中的铁锹却被父亲拿了过去:“娃娃,你骨头还嫩,让爸下去给你挖吧。”说罢他就朝涝池深处走去,这时雨越下越大,他身上的白涤卡短袖被雨浸的紧紧裹在身上,看上去几乎是光着脊背弯在没膝的水中,努力的一锹一锹挖着,我眼眶一热,泪水和雨水把眼睛给迷了……

  用父亲挖出来的塘泥枕了三天,牙痛再没有犯过。

  外出工作以后,和父亲书信多于见面。父亲来信不管长短开头总是:宏富吾儿,这四个字每每读罢就像又被父亲宽大而温暖的手从头顶上摩挲抚过。父亲一生上学、务农、经商、当兵、做工,可到老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落下。父亲有个战友懂些易理,闲聊时曾说单凭这手骨便是吉命,这戏语似乎真有几分道理。记得刚上小学的一次暑假,我和母亲到老乡家小住,家中只留了父亲一人。有天他用高压锅炖了锅肉,放气时,高压锅排气阀门被堵,父亲不知,一掀锅盖,一锅滚烫的肉汤霎时喷了满头满身,邻居赶紧将父亲送到了医院,母亲赶回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医院包扎处理好了。住院期间,我们都担心父亲留下疤痕,没想到他却恢复的很好,全然不见任何痕迹。出院时他说,这下把老皮都烫掉了,人比以前白多了。他这样一说,把接他出院的人全逗笑了。父亲生前还常说:“怪的不行,刚刚没有钱用了,公家的工资就到了。”看罢父亲一生,我暗暗佩服父亲这位战友,真是有些道行啊。

  被姐姐接到西安生活后,父亲心下一宽,人也慢慢富态起来了,眉目更多了喜悦之色。每次探亲,父亲总要和我下上几盘棋,看我在棋盘上左右失顾,狼狈不堪的样子,父亲乐的合不住嘴:“我看我这脑子还灵醒着呢。”情绪不错的时候,我们父子也会喝两杯,酒助谈性,父亲也会说说他当年为了一家老少的生计,冒险在红区和白区之间做买卖,并靠着做买卖挣下的一些钱箍起了北头村祖宅的几眼窑洞,帮我两个“达达”(即伯父)娶妻立户,“……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好的生活,当年就想如果以后能每天有碗干捞面,这人活的就值了。”

  父亲去世前,我们几个儿女开车把他从医院送回了北头村与老家人见最后一面,这是他老人家生前最后一次宴席,家里的亲戚能来的都来了,父亲虚弱的扶坐在那里,水米难进,只是把我姑叫到身边,姑姑拉着父亲的手一个劲的流泪,离开村子之前,父亲看着我们几个儿女说:满足了,满足了,扬名声,显父母,满足了……

  无事枯坐时,我经常会想起父亲拉着我的手出门玩耍的情形,走到一排房子的拐角,他突然甩开我的手,一闪身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在我急的快哭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哪出来,笑眯眯的一把抱起了我。可是这次,他是真的脱开了我的手,永远地走向了他的归宿。

  二

  家中设好父亲的灵堂,我到母亲的床前,她躺在那里使劲的望着我,可眼神却空荡荡的,这时,母亲瘫痪失语在床已经近六个年头了。

  父亲有时会说,你妈这个人面情硬的很呐,让她掉一滴泪,太难太难了。我确实没有母亲流泪的印象,她有令我敬畏的钢铁般的意志。

  母亲这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了。她年少丧母,留下我舅我姨尚在幼年,家里的重担靠着她单薄的身躯苦苦支撑。嫁给父亲之后,我奶奶也去世了,父亲的弟妹年级尚浅,日子过的也是异常艰难。解放后,父亲当兵离家,家里境遇有了改善,因为革命政权巩固的需要,母亲被当时的工作组选为乡里的妇女主任,就在组织安排母亲进识字班学习,准备出来后推荐到县里工作的时候,父亲从部队上转业,家属可以随行安置,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从此跟着父亲风里来、雨里去,走了一辈子。

  父亲有时会说,你妈这个人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如果你妈有文化,我可比不了她。父亲此言不假,大到挖管沟,打土坯,小到拿着手钳子用8号铁丝三下两下给我做个弹弓枪,真没有啥事能难住她。一家老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家里用的,全都出自她的双手。那时外面很少有饭馆,过年请客都在家里,每次家里来人,桌面上都是七碟子八碗,给父亲挣足了面子,客人们吃完母亲烹制的饭菜,常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梁嫂啊,你这手艺开个饭馆子是绰绰有余!

  跟着父亲退休回家的前几年,母亲先是给村上拉电的工人做饭,接着又修葺祖宅的几眼窑洞。穷家难当,早年艰苦岁月的熬煎,让母亲拥有了连父亲都叹服的组织协调能力。祖宅修葺一新后,父母开始认真的考虑身后之事了。那时我尚年幼,兄姐都在柴达木工作,父亲说一旦有个不测,靠你们是来不及的,我和你妈还是牛拉缰绳,自盼前程吧。于是买了合适的木料,由母亲在老家找木匠打造二老百年之后所用的寿材。

  一年暑假,妈妈让家里亲戚把我带回村里。时值晌午,母亲正在大日头底下做着什么,一见我进了大门,母亲转身去窑里端出了早就炸好的糖油糕,一边看着我吃油糕,一边说,你看你这头发长成啥了,说罢拉着我坐到了院子里,用一条门帘把脖子围上,拿起理发推子嘁哩咔喳的就给我理起了发,一会功夫理好了,院子里二妈走过来一看:“哎,就是么,这才露出娃白大白大的脸嘛!”

  母亲的很多回忆在路上。那时出个门太难了,所谓的车站就是一大片空地,车没有点,也没有什么位子,人就在空地上等着,车来了问清去向就抢着上,这样的场面,想想都觉得发愁。父母一辈子聚散别离,直到退休以后才算是安定下来。

  人活七十古来稀,父母却在这个年纪带着民工在村子里盖起了储存苹果的冷库,这个工程并不顺利,进展到一半的时候,一天工人急急忙忙的跑来找到父母,说刚盖的果库塌掉了,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身心劳累的父亲听闻,经受不住一下病倒了,这时母亲显示出她惊人的冷静和忍耐,她一面安排人把父亲送往医院照顾,一面组织人员整理现场,把能用的建筑材料都清理出来,二度修建,硬是把几间果库全部建成,村里上上下下提起这件事,都说你妈这个人呀,了不得。

  九几年,母亲被查出患上乳腺癌。母亲那时年事已高,家里反复商量还是决定给母亲做手术。这场大手术后,母亲挺了过来,并且很快适应了西安的生活,每次探亲回西安,买东西都是母亲带着我去,哪的东西实惠她清楚的很,有时候母亲会拉起我的手,碰见人就说,这是我小儿子,回来看我了。已经成家立业还被母亲拉着手,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却不忍心把手从母亲的手里抽回去。

  2007年,母亲在春节前被中风击倒了。几经抢救,终于把母亲从生死线上拽了回来。刚刚恢复知觉不久,母亲就对守在床边的我说要下来走走,我搀扶着母亲艰难的在医院走廊里做着康复训练,不到10米,汗水就湿透了母亲的后背,我说休息一下吧,母亲摇摇头,一字一字往外吐着说,再走,走……。经过一段时间艰苦的训练,母亲竟然能在人的搀扶下短距离的走动了,我们甚至相信母亲会再一次创造奇迹的,然而,命运不是总能被征服,出院没过多久,母亲脑部又一次出血,再见到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言语了。躺在床上的母亲,身形瘦小单薄,实在是不能把她与曾经走过的山踏过的水联系起来,父亲的丧事处理完后不久,母亲就拒绝进食了,用她的方式走向了自己的归宿。

  人生也许就是一场场的迎接和告别,只是永远不知道,最终的一场在哪里,这是最后秘密。

  三

  我的女儿已经11岁了,我时常拉着她的手陪她玩耍,陪她上学,既盼望她早点长大,又害怕她长得太快,快的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展翅高飞了。一天,她歪着脑袋稚气的问我:“爸爸,你以后想变成什么?”我想了想,说:“爸爸以后可能会变成一头鲸鱼,如果,你长大了带着你的孩子在海上航行,看到一头正在换气的鲸鱼,那,也许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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