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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路随笔散文

时间:2022-10-10 10:02:55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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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路随笔散文

  五岁那年的腊月,父亲要骑自行车带我去看二姑。我高兴得蹦了起来,想象着,烙饼就炒鸡蛋,吃得嘴上油光不说,那一块压岁钱,稳稳当当地装兜了,一分钱一颗糖球,二分钱一块冰块,这可以吃多少日子啊。

故乡的路随笔散文

  上路了。西北风“吼吼”地刮着,田野里一片萧条。我坐在自行车大梁上,两手也扶住手把,冻得直打冷颤,仍高兴地不时和父亲拉话。二姑的家在唐山北郊的一个村子,距我家二十多里的路程。是一条土路,窄窄的,中间两条深深的车道沟,车道沟两边才可以由人徒步或骑自行车,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父亲个子小,骑车的水平并不高,二六的自行车哗啦啦地响,左摇右晃,好像随时就要摔倒。我尽管被颠簸得大腿生疼,但心里仍拨拉着小算盘,生怕父亲因为路况,突然决定不去了。

  走了五六里路的光景吧,前边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左臂挎个包袱,右臂抱个小孩。愈来愈近了,我们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还有妇女的哄劝声。很显然,或我们绕过去,或妇女给让路,否则是万万过不去的,我满以为父亲会摇响车铃铛,让那妇女稍稍让一下,我们就过去了,这对她来说,不费任何力气也没有任何风险。但父亲选择了自己让路。在一个车道沟较浅的地方,父亲把车子拐进了进去,把紧车把,超过妇女。车道沟倒是挺光滑,但又窄又深,两边陡而参差,坚硬如刀,实在不是两个轱辘自行车行走的地方。当父亲脚下用力,想冲出车道沟时,前轱辘突然往里手一歪,“咚”地一声,自行车往外手势不可挡地倒了下去。我只觉得头部像刀刺了几下一样,钻心地疼,手一摸,全是血。好不容易把车子扶起来,但前叉子裂纹,前车瓦也刮车轱辘了。“去不成了。得先到公社卫生院,回头再修车子!”父亲沮丧地说着。尽管我忍着痛,嘟哝着还要去二姑家,但父亲撕了几条棉袄里子,给我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血,就调转车头,推车回来了……

  这是50多年前,故乡的路,第一次给我的强烈刺激和糟糕的记忆!从这以后,故乡的路,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关注。它的每一细小的变化,都有力地撩动我的心弦。

  让我至今还纠结的,是接送大哥回家。大哥大我有近二十岁,工作在北京的一个国家机关,一年至少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不但给我买来如《科学家谈21世纪》这样的小册子,带电影剧照的笔记本,更让我心旌摇荡的是,还带来北京稻香村的点心和各种风味的糖果。作为老小,无法不从心底里崇敬大哥;盼望大哥回家的心情,更胜过现代的年轻人渴望一部6plus手机。那时唐山站还在西山口南边,唐山北站也未建设。我们村儿,座落在唐山西北,属丰润最东南部(现归高新技术开发区),距市中心不过三十华里。因为道路和交通太过尴尬,大哥回家一趟,比去趟美国还难;接送他一次,更不亚于耪锄二亩玉米地。一种路径是,下火车后奔长途汽车站,乘到三女河的长途车,老庄子站下车,由我骑自行车接回家。但十之八九是遇不上合适的钟点,而且一出市里,便是渣子路,一路颠簸一路烟尘,早些时候,还是敞篷车,下车后,大哥早已成了土人。

  再一路径是,我骑车沿老飞机场西侧的果园大道,进碑子院直奔火车站,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一个小时多点也就到了,接大哥心切,也不觉累。可回来,就“吉凶”难料了:大哥身体较胖,又带几个包裹,一辆二六自行车,我们俩轮换着骑。前边车把上挂两个包,后边坐的还得抱一两个包。市里是不让自行车带人的,好多时候还得绕路走,遇到上坡下坡,就要下来,推着走。半路上,车链子掉了断了、车胎扎了的事情是经常的,这就必须要徒步了。特别是出了市里,上了土路,那就和开头我去二姑家所遇到的情景一样了。

  个别时候,大哥从市里熟悉的单位借辆自行车骑回来。他甘苦寸心知,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最后一种路径,则是空前绝后,也是不堪回首的。那是1971年,大哥提前来信告诉家里,他和大嫂、侄子、侄女一家四口,回家团聚,赶上大年三十年夜饺子。这是大哥一家四口头次一起回家。家里人都徜徉在盼望之中,母亲早就算计着,多准备了年货,我呢,更是早就数着手指,盼着三十的到来。但老天从中午开始,就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很快就膝盖深了,根本无法去接大哥。我顶着雪,去南街一次又一次探望。一家人等啊等,骂了该死的天,就骂缺德的路,煮饺子的水沸了一回又一回,可还是漫天的雪花飞舞。一朵朵雪花,真像一柄柄锤子,砸在我的心口,直到夜间11点钟,大哥一家四口才雪人似的进屋了。

  这才知道,大哥他们下了火车,冒雪来到长途汽车站,只有唐山到新军屯的一班了。大哥就凭记忆到刘火新庄下了汽车。最艰难的时刻这就到来了。在漆黑的夜色下,寒风裹挟着雪花,刀子一样往脸上抽打着,厚厚的雪被下,不知是道路还是野地。大哥携妻摰子,拎着包裹,踏着没膝深的大雪,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不得不时常走走、停停、看看,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连埋怨的对象和空间都没有。5个多小时,才到了村口。

  第二天,两岁半的侄女发烧了,大哥不得不提前回京。后来又知道,侄女得了肺炎,住院了……

  这顿年夜团圆饺子,代价竞如此之高;可爱的故乡啊,回去的路,怎么就如此艰难!难怪乡亲们戏谑:“好出的山海关,难进的我们庄。”初中的地理老师,更是创造性地加以总结:“湿了泞,干了硬,人车马车走不动。”

  让我更难堪的是带新婚的妻子第一次回家。那是1984年暑期,早起从那座我们工作的矿山出发,步行半个多小时,上了一列小火车,“咣啷啷,咣啷啷”地,三个多小时后,进了唐山市里,从同学处借辆自行车,就踏上了回家的土路。妻子将第一次见婆婆和家人,自然找了一身最新、也最合体的衣服穿上了,特别是那双棕色的宽口高跟皮鞋,是她的最爱,也是第一次上脚。出来前一天,我们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没有阴雨。但应了那句农谚,六月的天气小孩的脸。一出二冷,上得土路,就见黑云密集,阴风阵阵,西北一道闪电划过,耳边一声炸雷,大雨点子就“啪啪”地砸了下来。虽然手有一伞,又遇路旁一棵大树,使我俩免遭“落汤”之苦,但衣服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没了型;路更是彻底地泥泞了,没有一寸干硬的地方。那也得走啊,都近午了,肚子“咕咕”叫不说,满头白发的母亲还在眼吧吧地等着啊。自行车是不能骑了,推着更费力,我只有把它扛在肩上,泥一脚水一脚的往前走。这样的情景,在我老家,是常有的,我们叫车子骑人。最狼狈和最令人心疼的,是妻子的那双皮鞋。她怕着凉,也怕硌脚,就不敢脱下来,只能眼睁睁地放任那双鞋被泥水蹂躏,权当胶鞋使用,泥水由之,深浅任之,有时陷在泥里,一用力,脚出来了,鞋却还在泥里,再猫腰用手拨出来。

  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才到了家。狼狈的形象令人哭笑不得,自不必说。浸满泥水的衣服,洗后熨好,也无大妨碍;就是那双鞋子,尽管打油凉晒,精心护理,还是变形、变色,似乎大出了两号,不再挂脚了。妻子拿回去不舍得扔,但放了多少日子,试着穿了几次,终究穿不出去,还是当垃圾扔掉了。妻子嗔怪、埋怨,我无言以对,但心里却想:故乡的土质,属粘性,是个客观原因,但经济社会实力衰微,我想是主要原因。在家二十多年,离开故乡也有几年了,那路,何时才能变好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吧,通往故乡的路,似乎悄然发生着变化,有时甚至是巨变,大有目不遐接之感。这时我已调回家乡工作,我心里想,父亲早世,我没得机会尽到我的孝道,已经是终生遗憾了,我不能再在母亲身上留下遗憾;同时,我工作初期,又被分配到外地,半年能回去一次就不错了,我认为已经欠了母亲许多,我一定要加倍地补回来,所以,经常回家看望老母亲,成了我生活中必须的精神需求,但以前近乎神经质地犯怵回去的路!啊呀,这下好了。先是外环路和北立交的修建,从根本上结束了我回家必涉泥水的历史。那几年,我在丰润新区居住,开车沿唐丰路到北立交,上西外环,不过半小时光景,就到村东口了,比《科学家谈二十一世纪》的情景还美妙。母亲爱吃的海鲜、常用的药品、各种生活用品,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送到母亲身旁。每每看到母亲乐呵呵的慈祥面容,我的心里也如鲜花开放!

  接着,外环路翻修,加宽去弯,路面更平展光亮,14(现为114)路车改线过来,我们村东专门设了站点,接着,政府力推村村通,村里主要街道修水泥路,挖排水沟,“山海关好出,我们村难进”的土谚,成了古老的记忆;接着,从市里北面的二冷往西修通了一条乡间小柏油路,直达西外环我们村口,从市里回家多了一条更近便的路。接着,再接着,甄家庄立交横跨长空,彩虹般崛起,长宁道东西横贯,通过立交,与机场路衔接;西客站第一次扩建增容,站前路平坦宽阔,射线般铺向甄家庄立交,过桥后直上西外环,咫尺之遥,即达我们村口;不知不觉间,唐丰快速邻我们村西而过,出村上路,去唐山北站,一袋烟功夫足够;特别是,2013年,村子划归高新技术开发区后,村里的路,重新翻修,加宽加厚,向村头街尾小巷延伸,真正是主路辅路相连,村里村外相通,家家户户全村覆盖!雨天“水泥”路、晴天“扬灰”路的状况,成了人们的深埋的记忆。

  因为不能从村里直接踏上火车,体会其风驰电掣之快感,在这里,我就不再特意提起村东的普通铁路,横跨村子上空,将村子分成东西两单元的高铁了。

  世纪之交,母亲也去世了,比父亲多活了20多年,但我为她欣慰的是,她赶上了路好走的年代,赶上了物资丰富的时光,这是父亲无法比拟的,父亲是在祖国坚冰开始融化,但春水还未叮咚的时候离开人世的。为了弥补未能对父亲进行反哺的缺憾,我自从回到故乡工作后,就决定,每逢在祭祀祖先的节日,不管阴天下雨,我都要买上冥币纸钱烟酒水果,专门到故乡父母的坟前寄托哀思,起码也要到郊外找个十字口进行,而决不简单地在市里找个路口一烧了事,我觉得那样污染了环境,也不真诚,对不住父母,也愧对故乡现在的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祭祀祖先。回家的路如此之好,让我的祭祀构思成为了现实。

  写到此,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掐着手指算起来:从90年代中后期开始,不过二十来年的时间,故乡的路,就以神奇的速度、网状的格局,颠覆了以前从未变化的历史,这是祖国整体飞速进步的一个缩影,这无法不令人感慨万千!不是吗?我小时候和父亲去看二姑的路,大致是现在的龙华路;和我妻子第一次回家的路,正是现在的长宁西道,立交桥东的一段路程;而大哥那次雪夜省亲的刘火新庄,早已被凤凰新城所吞没。

  退休后的大哥,几乎每年都要回家乡呆上几天,不管是取道天津在唐山西站下车,还是从唐山北站下车,我们接送,都是一二十分钟的车程,和他退休前的每次回家相比,简直一个是通往天堂,一个是连接地狱。大哥目前已是近80岁的人了,他有着更深的故乡情结,对此感触更独特、更鲜明。站前北路刚修好的那年春节,我们从唐山站把他接上车,几乎还未寒暄几句,就到家了,这令大哥惊讶万分。正月的一天,他硬是叫我开车去了一趟刘火新庄,下车后,他在那绕来绕去,寻找当年的路和停靠站的踪影,但已面目全非。他抬眼往北——我们出生的村庄方向,长时间地遥望。

  我没去打扰,眼里却涌出了泪珠。大哥自50年代出去工作,到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他是在为父辈们在世时的贫困和艰辛而痛楚,还是为故乡今日的巨变而欣慰,并进而告慰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或是在追溯以往回家各个路径的不同寻常?或者都是?

  是啊,路好了,人的心路就宽畅。特别是故乡的路,她是乡愁的承载,一头拴着记忆,一头系着现实,但永远通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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