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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工杂文随笔

时间:2023-03-22 20:26:04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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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工杂文随笔

  夜深了,刘大姐还在街上坚守。在经过最后一个路口时,我看见刘大姐耷拉着脑袋,一个人坐在人行道的台阶上,眼神无力地瞅着街面。那只寸步不离的大笤帚孩子似的横卧在刘大姐身旁,一身橙色亮闪的环卫服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清洁工杂文随笔

  “刘大姐,还没回家啊?”我边走边向刘大姐喊道,“人们都睡了,回去吧,不会有检查的人来了!”

  刘大姐朝我摇头,“不能啊,还没到钟点。”

  刘大姐就住在我的隔壁。每天天没亮,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隔壁房门“吱”的一声被打开,然后传来一两声咳嗽,不用说,一准是刘大姐推着垃圾车上街了。

  这两天,我打工的这座省会城市,正忙着进行各类评比。不光是刘大姐,整个城市都忙得好像被抽的陀螺。动员会开了一遍又一遍,上下一心瓮里捉鳖——非拿下不可。面对翻来覆去煎油饼一样的抽检,刘大姐从早到晚哪里敢有丝毫懈怠。尽管她只是一名小小的清洁工,可大街上任何一片翻飞的碎纸片都会扣了她的工资。

  刘大姐的工资就相当于她的命。她和我一样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老公因病去世,早早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她。起早贪黑下田滚泥,供养俩孩子读书,现在大儿要上大学,靠仅有的两三亩地庄稼收成压根儿交付不了昂贵学费。为此,刘大姐没少给乡亲陪笑脸。乡里出个大学生不容易,乡亲们能帮的都帮了,可经费还是头上的白发——一根也不见少。

  回到家,孩子突然蹦出的一句话让刘大姐再也沉不住气了,“娘,我不上大学了,让我去打工吧。”

  “要打工也轮不到你。”刘大姐心一横,借齐学费,跟随老乡一起到了省城,把田里的活和家一股脑儿全交给了公婆,把留守的村庄装进了背包里。

  刘大姐隔一段时间打电话给家里,电话是通过乡邻去喊的。刘大姐没告诉家人,自己在省城干的是清洁工,尽管她也听说过城里人赞美清洁工是城市美容师,可刘大姐还是不愿意在家人面前说出口,好像有一道什么坎横在心里。她瞒着孩子,说自己在省城一家超市打工,月薪一千挂零。而实际上,刘大姐第一年的合同工资只有七百五,相当于一般小超市员工的底薪。不过刘大姐已经很满足了,这究竟比家里种田来得更实惠。

  刘大姐想,等放假了好歹要接家里人来省城转转,可刘大姐头一年连春节都没回家。她不是不想念孩子和年迈的父母亲,她是不敢回家啊,天遥地远买不到票不说,串亲访旧拼车买票的花费够得上给乡亲还债,给孩子买电脑了。

  孩子为这事已经催问过好几次了,“妈,有没钱买电脑啊,室友都有,就我没有。教授说了,每人都要有一台。”刘大姐拿着听筒,听着孩子的哀求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娘的心酸啊。耕田滚泥这么些年, 连一台电脑都买不起,她感觉自己太对不起孩子了。可这又怎能责怪刘大姐,过去米贱,你叫一个老实巴交靠天吃饭的农民怎么办,能把一家老小拉扯过来容易吗?

  盛夏,刘大姐从大街上捡到不少遗弃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她当宝一样聚拢在出租屋里。有一次,一个老头趁她不注意,把她挂在垃圾车把下的十几个矿泉水瓶子给收走了,她懊恼不已。一个矿泉水瓶子是五分钱,大一点的是一毛。当她的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打开由娘寄过来的工资买来的笔记本电脑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钱是娘一分一毫从垃圾堆里抠出来的。

  刘大姐终于可以开怀一笑了。孩子有了电脑,能为孩子做的她都做了,欠乡亲的债也还上了,听说刘大姐的工资马上要涨了。刘大姐破天荒地炒了几个小菜,敲开房门,叫我和妻子一起过去喝几杯。我连忙摆手,“你忘了,我不能喝酒的。”“对,人一高兴,倒把这一茬给忘了。”我说,“难得这么高兴,刘大姐,祝贺你呀。”

  刘大姐一杯茶下肚,想起了远方家中的公婆,眼眶顿时有些湿润,“唉,就是苦了两老人,起早贪晚,抢割抢种,田里的活不好干啊。”

  我劝刘大姐:“再干两年,我们都回家吧。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啊!”刘大姐点了点头,说,国家的农业税免了,负担比以前小了,可家里还有个幺儿让他操心,找工作,娶媳妇,老人要送终,哪一样都得堆起的钱摆平。她想回,可回去了,田还是那块田,不会多长出金子来。刘大姐说着把眼光朝向窗外,窗外是省城高耸的建筑和宽宽的马路。

  我不再劝刘大姐。刘大姐的额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这年头,农民进城,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而得到的却不一定是相称的薪水。可就是这不相称的薪水,她依然像看护责任田一样在坚守。每天扛着大竹笤帚,像握着一只放大的毛笔,在车流不息的街上,书写着平淡又平淡的人生。

  创建卫生城喜讯传来的时候,刘大姐可没像穿西服坐公车的人那样喜形于色,她不知道这个虚名对于这个城市的重要性,她不想知道也不愿多想。她只知道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农民工,有一天脱下了环卫服,她也是一名地地道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看她小心翼翼,在车流飞驶的双向四车道马路上穿梭,我真担心刘大姐身上那件橙黄亮闪起着警示作用的环卫服,能为她抵挡多少风险。就在一个大清晨,刘大姐正在马路中间的隔离栏杆处,打扫一辆渣土车落下的尘土时,一辆飞驰的白色轿车从她背后重重地撞过来,刘大姐瘦弱的身子抛向了空中,那只放大的“毛笔”倒在了她身旁。

  刘大姐在乡下的亲人赶到省城,死死抱住她的身体。到此时,泪流满面的孩子才知道母亲是一名勤劳的清洁工。

  办完后事,孩子并没回家,他拿起母亲手中的“大毛笔”,走上街头 ,想在上大学之前走一走母亲的路,和母亲一起,扫一扫前方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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