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火车上的相遇

时间:2020-12-04 19:07:46 随笔 我要投稿

火车上的相遇

  多年后,当他和父亲聊天,还常常会提到那年夏天。那年夏天发生了什么?快看下去吧

火车上的相遇

  火车上的相遇【1】

  大二的时候,他的生活就像一幅乱七八糟的调色板──逃课、玩网游、喝酒、和外校女生恋爱。

  很忙,但都与学业无关。

  颓废、不求上进,他自己并不是没有警醒,只是计划容易,执行好难。

  他还是会隔三差五地玩个通宵。

  暑假,他原打算在学校补补功课,再打份工,可是女友又邀他参加她们班同学的假期游。

  无奈,他只好再次搁置计划,登上了开往西安的列车。

  正值暑运,车上人满为患,他们只买到两张卧铺票。

  大家只好轮换去休息,余下的就在硬座车厢里打扑克,玩得不亦乐乎。

  列车在他家乡停靠的时候,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听着浓重的乡音,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起了在家务农的父母。

  每次打电话,他们都说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他于是也就真的放下心来,不再惦记……想到这里,他有些走神,直到有人催促他发牌,他才又沉浸到游戏中。

  凌晨三点,他和女友带着浓重的困意去卧铺车厢休息。

  人太多,走道里挤满了困倦不堪的人们,有好多农民工模样的人头枕在编织袋上,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在一节车厢的连接处,小小的空间里,人们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

  他忽然像针扎一样,大声叫起来,只见他的父亲蜷在角落里,背倚着包裹,微抑着脸睡着。

  世界很大,有时却又很小,他竟会在这里和父亲相遇。

  父亲看见他也大吃一惊。

  父亲说,他是去郑州的建筑队干活,农活忙完了,正好出去转转。

  望着父亲皱巴巴的汗衫,乱蓬蓬的头发,黝黑苍老的脸,他知道父亲故作轻松的话语,是不想让他担心。

  父亲问他去哪里,他嗫嚅着说出行程。

  父亲却鼓励他,年轻人就该这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想到亮红灯的功课,他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他劝说父亲不要再出去做工,父亲说,劳动惯了,闲不下来。

  父亲从不在他面前诉说生活的苦,他也很少想过父亲的付出。

  现在,在这个拥挤不堪的列车上,看着年老的他背着行李外出做工,他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那晚,父亲在他的卧铺位上睡得很香。

  送父亲下车后,他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多了200元钱,两张皱皱巴巴、浸着汗渍的钞票,让他觉着沉重、烫手。

  他忽然就没有了出游的兴致,那场旅行,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父亲满是皱纹的面容。

  从风景区回来时,他在父亲打工的城市下了车。

  天闷热得像个大蒸笼,暑气滚滚,空气里冒着干渴的味道。

  在郊外的建筑工地,他见到了正在忙碌的父亲。

  工地刚施工不久,楼房才建起一层多高。

  在机器的轰鸣声里,父亲正踩着用木板搭起的脚手架,叮叮当当地捆扎钢筋。

  看见他,父亲急忙从脚手架上下来,心疼地责备他大热天里来工地做什么。

  看着父亲湿透的汗衫,被暑热熏得黑红的脸膛,他直觉着嗓子发堵,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他脸上滑下,流进嘴里,咸涩的'苦。

  正说着话,有工友从身边走过,父亲自豪地介绍,这是俺上大学的儿子。

  那工友又问在学校学的啥。

  念的是计算机,开学就大三了,父亲大声回答,又侧头看看他,一脸欣慰的幸福的笑。

  他心里五味杂陈,想想那两门挂科的功课,无地自容。

  他在工地呆了两天,才知道,那天父亲在火车上把仅有的钱都留给了他,现在的生活费是拿工钱代扣的。

  天气那么热,每天强体力的劳动,简单、粗糙的饭菜就是父亲全部的生活内容。

  他苦劝父亲回家,他留下来做工。

  父亲有些生气:“俺是干庄稼活的,这点累算啥,这哪是你读书人呆的地方,你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比啥都强。

  这些年,他变得浮躁无比,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如今,父亲烈日下的汗水,一滴一滴溅在他心里,唤醒了他沉睡的心。

  那个暑假是他最难忘的一个假期,他感觉突然长大、成熟了许多。

  从此,他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走好自己的路,和从前顽劣的他判若两人。

  多年后,当他和父亲聊天,还常常会提到那年夏天。

  只是,他没有告诉父亲,如果没有那次火车上的相遇,他不知还要挥霍多久的时光。

  官司草【2】

  我的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春夏季节,山坡上、田埂边长满了野花野草,其中最常见的是一种有着狭长叶子、挺直的茎的野草,我们称它为官司草。

  我和小伙伴们最爱玩的游戏就是用官司草“打官司”:把官司草的茎掐下来,各自执一根,然后把它们纠缠在一起拉,称为“打官司”,谁的草断了,谁的官司就输了。

  简单幼稚的游戏,我们却玩得乐此不疲。

  那时我正上小学二年级,无忧无虑的年龄,却有数不尽的忧伤──爷爷刚去世;爸爸在采石头时又摔伤了脚,躺在床上不能干活;母亲体弱多病,长期都要吃药。

  我的成绩好,歌唱得也好,班主任罗老师选中我参加学校的庆“六一”表演,可把我愁坏了:站在舞台上面对几百人,还有那么多老师,这可不是儿戏!我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反复试穿了好几遍,结果是令人泄气的:它们要么太旧,要么打了补丁,没有一件适合那么隆重的演出!

  天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能上台表演,可最后我却不得不去告诉老师我决定退出。

  “为什么?”罗老师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

  “我……我不想唱!”我说,眼泪含在眼里,硬生生挺着不让它流出来。

  罗老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离开了。

  晚上,我蒙在被子里狠狠地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放学后,罗老师把我叫进了寝室,指着桌子上水杯里泡着的官司草对我说:“你认识这种草吗?”

  “认识,是官司草,”我说,“我家周围有很多。

  “那好,你明天扯点给老师带来。

  当我把一大袋茂盛的官司草交到罗老师手上时,罗老师非常高兴地对我说“谢谢”。

  “老师,这种草有什么用?”我疑惑地问。

  “它晒干后可以泡水喝,有清热解毒的作用,城里卖六角钱一斤呢。

  “是吗?”我惊奇地问。

  “嗯。

  罗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星期一,罗老师从城里的家返回学校后对我说:“你上回采的药草很好,我喝了咽喉都不那么疼了,邻居们也喜欢,叫我帮他们带些回去,五角钱一斤,你看行不行?”

  “老师,我帮您扯,山上多的是,不要钱。

  我急忙说。

  “怎么能不要钱呢?他们去市场上买还要贵一点哩,再说你不是要演出吗,正好可以自己挣点钱买条裙子啊!”罗老师温柔地说。

  对啊!我的心蓦然一振,一斤五角,十斤五块,二十斤十块,就可以买条不错的裙子了!我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先前埋在心里的悲伤一股脑儿全都不见了。

  我一个劲儿地朝老师点头,早忘了说要退出表演的事。

  那以后,我一有空就拿着镰刀在田间地头转悠,把我往日那些可爱的朋友一丛一丛地割下来,放进箢篼里,悄悄摊晒在屋后的空地上。

  晒干后再仔细地一根根捡拾进口袋里。

  为了不让同学们看见笑话,我总是早上第一个赶到学校,把它交给老师。

  这样大概有三四周,交给罗老师的官司草有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六一节前一天,罗老师把我领进了办公室,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崭新的连衣裙,是白色的,像雪一样,裙摆上镶着一层层的花边,漂亮极了。

  罗老师小心地把裙子叠好,放进我的书包里:“明天好好表演!”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冲出了老师的寝室。

  一路上,我像只快乐的小鸟,又唱又跳,终于靠自己的劳动拥有了一条美丽的裙子,并将穿着它上台表演!我心里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第二天,我自信地登上舞台,婉转的歌喉和优美的舞姿征服了评委,我得了第一名,为我们班争得了荣誉。

  罗老师也开心地笑了。

  转眼期末到了,我考得很好,但心里却有些失落:放假了,我将两个月见不到罗老师了!拿着成绩单闷闷不乐地往家走;路边茂盛的官司草引起了我的注意,对呀,给老师割点官司草带回去,这么热的天,她好泡水喝啊!我心里十分激动,赶忙回到家割了一大袋官司草,提着向学校跑去。

  (小小说)

  校园里静悄悄的,罗老师会不会已经离开了?我心里正着急,突然看见她正背对我站在操场上,面前是一大堆干枯的官司草!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下愣住了。

  没等我想明白,罗老师又回到寝室,拖出一大编织袋官司草,把它们全倒在地上。

  然后,罗老师划燃了火柴。

  红红的火苗升起的一刹那,我一下全明白了,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又化作晶莹的泪珠,爬满了我的脸颊!

  少年秋【3】

  太阳照在少年秋的光脊背上,暖烘烘的有点烫。

  一望无际的田野,大豆和玉米都已收割,到处弥漫着庄稼叶子的味道,连空气都是香香的、甜甜的。

  偶尔有几垄未收的红薯,绿油油的,在太阳光照耀下特别醒目。

  秋走在田野边的小路上,路沟边到处是青草,春季种下的一棵棵杨树,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扎下根来,长得非常旺盛。

  一片片儿童巴掌大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片片透明的翡翠,绿得滋润、绿得发亮,秋喜欢得要命。

  前几天刚在村里看过电影《小兵张嘎》,电影里张嘎用树枝扎成的环特别让他羡慕,他也想折下几根树枝编成一个环戴在头上,又凉快又好看,还有树叶子的香甜味儿。

  秋十分疼爱这些小树,可他又抵御不住内心的诱惑,他尽量拣那些小的树枝去折,一棵树上只折下一枝儿,这样对树的伤害会小一些。

  他一路走过去,小心地折着树枝,手上不知不觉已有了八九枝儿。

  喜悦像一只冰棒在他心里慢慢地化开。

  秋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头戴树枝扎成的环的样子,一定比电影里的张嘎还神气。

  一丝笑意从秋的嘴角溢出,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站住!”

  一声凶恶的吼叫把秋几乎吓呆了,他猛地回头,看见胡孬快步赶过来。

  胡孬是一条光棍,四十多了还没有讨上老婆,他长得很丑很凶,一副三角眼整日里瞪着人,像有生不完的气一样。

  他是村长的一个远房侄儿,平日里村里有什么事村长都爱支使他,村里人提起他都特别地恨,背地里咒他八辈子也讨不到老婆。

  “你小子不想活了,竟敢折公家的树枝。

  胡孬瞪着秋,大声地呵斥着。

  秋害怕得浑身颤抖,他深深地把头埋在胸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手里的树枝也掉在了地上。

  胡孬一把把掉在地上的树枝拣起来,继续冲秋吼着:“看我不把你交到队上去,让公家罚你家的钱。

  胡孬的话像一块石头砸到秋的心里,秋觉得身子一下子沉到了水底一样,几乎要倒下去。

  秋的父亲原来是公社的干部,因为被打成了右派,就被赶回村里,他们家为此受尽了村里人的歧视。

  父亲的身体不好,挣工分不行,母亲又生病,家里十分困难,秋小小的年纪便饱受了人间的冷漠。

  胡孬要把他交到队上去,这种结果让他不敢想下去。

  他更不敢想如果父母知道了这件事,那种伤心无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