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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的随笔散文

时间:2022-10-09 21:04:49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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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的随笔散文

  一

麦香的随笔散文

  故乡的麦子黄了,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每当清风徐徐吹过,我就仿佛嗅到了十里麦香!哦,麦香,这是大地母亲敞开了爱的博大情怀,无论我走到哪儿,都走不出它的辽远与宽广。

  很久没有走近麦田,一直惦念着故乡麦田的模样。眼前,又是一片丰收喜人的景象。这粒粒饱满的麦穗,多像那些朴实无华、辛勤劳作的人们。在这麦子成熟的季节,每一株麦穗都在谦和地弯着腰,不张扬,不炫耀。即使有轻浮的风吹过,它们也会不动声色地站在田野上,深情地低着头,答谢着养育它们的土地。

  站在这麦田里,浓郁的麦香,又把我带回了童年的美好时光。我仿佛看到了祖父当年的影子:他驼背、弯腰,身着一身土黄色布衣,头戴一顶麦杆编织的草帽。祖父有着麦粒一样的肤色,有着麦穗一样的谦卑。他在麦田里,默默无语地劳作,任风吹雨打和阳光暴晒,就像一株弯腰成熟的麦子。

  祖父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人,他一生务农,守着赖以生存的土地。小时候,祖父常常带我到麦田去。在绿色的麦田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惊慌失措的田鼠和跑不快的小野兔,也是第一次遇见了蜥蜴和青蛇。那时,祖父说,这些都是小动物,你不要怕它们,就把它们当成是你的小伙伴儿,可以在田里放心玩耍。

  那时的麦田,就像我儿时的乐园。祖父在田间埋头劳作,我就在离他身边不远的地方采野花、追蝴蝶、赶蜥蜴。有时,还有发出隆隆声响的飞机,从麦田上呼啸而过。天上和地下的东西都让我觉得好奇,我没完没了地想着、看着、随着、玩着,不一会就又渴又累。当我渴了,就喊祖父要水喝;饿了,就向他讨吃的。祖父下田的时候,肩上总是挎着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一只褪色的军用水壶和一些零食,还有他那锃亮的长杆铜烟锅。

  祖父干活累了的时候,就会坐在田埂上,望着齐刷刷的麦穗儿,笑眯眯地吸旱烟。他吧嗒吧嗒地吸烟,两眼满是喜悦。只有这个时候,他额头的皱纹才会渐渐地舒展开。我摸着长长的铜烟杆儿,天真地问祖父,为什么那样爱吸烟?他笑眯眯地喷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儿,慢悠悠地说,抽袋烟儿,解心宽儿,解乏解懒解腰酸儿……

  他说得像童谣一样好听,我被他有趣的声调逗乐了。后来,我只要见到他用铜烟锅吸烟,就会模仿祖父说话的神态,顽皮地说起他曾说给我的“童谣”。这时的祖父,会把烟圈儿吐得更多更大,任它在碧绿的麦田上缭绕、盘旋和升起。我想,那袅袅的烟圈儿,或许就是在轻快舒畅地放飞着自己的心曲。

  二

  祖父天天守望着麦田,守望着麦田里的麦香,也在守望着丰收的梦想。麦子追着他的梦,在一天天长高。从一片醉人的碧绿,渐渐变成了淡淡的浅黄。那天,在祖父临出门的时候,我缠着他,非要跟着他去麦田。他沉下脸,一副很不高兴地样子说,麦子就要成熟了,小孩子在麦田乱跑,会踩伤麦子的。

  我不管他怎么说,只知道在麦田里玩耍,是件极快乐的事儿。我执意要跟他下麦田,泪眼汪汪地拽着他的裤腿哀求着。他拗不过我,最终还是显出了一脸无奈,拉着我的手,走进了金色如海的麦田。

  一阵清风吹过,一股浓浓的麦香立刻扑面而来。这麦香,不像从前小麦扬花时那种淡淡的清香,它显得更芬芳馥郁,也更诱人心动。

  祖父看着村口这千亩丰收在望的麦田,心胸豁然开朗起来。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祖父看到的最为壮观的丰收景象。他告诉我,只能在田埂上和沟渠里玩耍,千万不要踩伤麦子,不要糟蹋快要到手的粮食。我看着祖父那张沧桑的脸,轻轻地点头答应了。

  我按照他的嘱咐,在田埂渠边捉蜥蜴、挖蚯蚓,麦田里有很多让我感到新鲜好奇的东西。我玩得非常投入,在不知不觉中,两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渐渐感觉到了肚子饿,便匆匆去向祖父讨吃的。

  正在锄草的祖父,用长满老茧的手伸进帆布包,一摸,却是满脸失望。我张着两只小手,饥饿难耐地看着他。他看着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脸无奈地说,什么吃的也没有。他又说,早上出门时,走得太急了,忘记给我带吃的。他说完,迟疑了片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这时,我见他弯下腰,两手拢起一把青里透黄的麦子,用力把它拔了下来。他说,等一会儿,给你烧麦子吃。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麦子还能烧着吃。

  祖父找来一些干柴草,放在水渠边慢慢点燃,然后手里举着刚刚拔下的新鲜麦子,在蹿动的火焰上不停地晃来晃去。燃烧的火苗像在舞蹈,祖父手里的麦子,也在随着跳荡的火焰舞动起来。他不敢让麦穗直接靠近火焰,只能让麦穗和火焰,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他说,只有这样烧烤的麦子才好吃。

  两三分钟的光景,籽粒饱满的麦穗,被祖父很快地烤熟了。他用力地吹了吹麦穗上的热气,然后迅速地把烧过的麦穗,放进自己的手掌中。麦穗经他三搓、两捻、一吹,手心里便露出了青里透黄香喷喷的麦粒。

  他用手掌托着热呼呼的麦粒,笑着冲我说,张嘴吃吧。我也笑了,用饥饿贪吃的小嘴,咀嚼起祖父烧烤的麦粒。我还是第一次尝到烧烤麦子的味道,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麦香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妙,那种烧烤麦穗儿的香甜,让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原来,麦香不止飘散在一望无垠的麦田里,还留在祖父那充满爱的宽厚掌心上。到后来,我长大了,才又知道麦香,也在奶奶柴锅中又酥又脆的大饼里、热气腾腾的馒头里,和香喷喷的饺子里。

  三

  麦香里也有许多艰辛和悲伤。我记得祖父说过,上世纪六十年代时,还没有推广收割机,他们那一代人曾经用双手拔过麦子。拔麦子是非常辛苦的体力活,要把麦子从土壤里连根拔出来,这会消耗掉人的很多力气。祖父的双手磨出了血泡,也磨出厚厚的老茧。祖父不怕吃苦,只怕成熟的麦子不能及时颗粒归仓。那时候,“龙口夺粮”是他常喊的口号。

  祖父说,麦收的时候,他们常常在麦田里,每天连续拔麦十六七个小时。累了,就坐在潮湿的田埂上稍稍喘口气;饿了,就咬上几口自带的掺着野菜的玉米饼子;渴了,用双手捧着田间水渠里的生水喝一口。那时的生活条件异常艰苦,但祖父那一代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却特别懂得感恩和知足。我不难看出,他们有信仰,做事也从来不讲代价。当时的农民,就像田野里无数辛勤耕耘的老黄牛,低头拉犁,任劳任怨。

  我的祖父就是这样的人,拔麦时低下头,两手拢起一束麦子,然后紧紧地握住,又极快地拔下,再扬起抖去麦根上的泥土。他每拔一束麦子,抖落下的泥土,就会在空中飞快地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那金黄色麦子的一道道弧线,也在空中快速地不停闪现。他拔麦的有力节奏,就像在田野上奏起的钢琴曲。祖父把汗水洒在麦田里,让麦香从他的指尖上,从他的心窝里,从容地流淌在故乡的田野上……

  丰收的喜悦,给祖父带来了无尽的快乐。但人间的自然灾害,又让守望麦田的祖父感到了惆怅和悲伤。那是一九八五年五月的中旬,一场特大的冰雹,把正在灌浆的小麦无情地砸倒在地,丰收在望的麦田变成了颗粒无收。祖父呆呆地站在麦田里,看着鸡蛋大的冰雹,满脸绝望,他的心都要凉透了。

  冰雹无情地袭来,让麦香远离了村庄。村子里种麦的人,都很痛心。他们多希望那是一场会散去的厄梦,也多想留住正在扬花灌浆的麦香。

  这一夜,祖父吧嗒吧嗒地吸着锃亮的铜烟锅,一句话也不说,闷闷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他的心像在滴血。也许,在他的梦里,那些麦子还没有倒下去。麦香,还依然飘散在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心中。

  麦子被冰雹砸倒了,祖父也病倒了。他在自己的土炕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

  祖父的病稍微好转了,就和村里人收拾被冰雹毁坏的麦田,又在麦地上种上了玉米。也是在这一年的秋分时节,祖父联系到了农科院所属的种子公司,在麦田里播种下新的优良品种。到了来年小麦收获的季节,祖父的亩产量竟然超过了千斤。这一年,祖父承包的田地打下的两万多斤小麦,颗颗籽粒饱满,又因为抢收及时,晾晒合理,经过试验,发芽率极高,全部成了村里人精选的麦种。

  祖父的脸上,又露出了喜悦的笑容。那笑容里,仿佛还洋溢着醉人的麦香。

  如今,祖父早已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一生热恋的土地,也离开了年年飘香的麦田。

  故乡的麦子又黄了。站在金色的麦田里,一阵阵风吹麦浪的景象,仿佛又把我带回到童年的记忆中。曾经的往事,就如同一张张弥足珍贵的老照片,久久在我的眼前回放。在田野缭绕的麦香里,我又看到了祖父如麦穗一样弯弯的背影。他依旧在低着头,吧嗒吧嗒地吸着自己的铜烟锅,慢悠悠地为我说着他的“歌谣”。还有,在水渠边蹿动火焰上,祖父还在为我烧烤着香甜的麦穗……

  哦,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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