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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葬现代随笔散文

时间:2022-10-10 20:03:17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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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葬现代随笔散文

  土葬,在我的记忆里,像宿根的花木,久开久落,早根深蒂固了。自然,这也是我们村庄的乡俗风情,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一脉相承的,有不断的香火,就有不断的土葬。

土葬现代随笔散文

  至于城市流行的火葬,也只是听说,没有目睹过,还有水葬、风葬、树葬,于我,更是传说了。

  一晃多少年过去,岁月如风,吹去了许多记忆,落花成泥,踏雪留爪,随后全消失了,一干二净。但有关村庄土葬的往事,有几件,至今却难以忘怀,一个是飘荡在黄昏中的声声琐呐,如泣如诉,仿佛讲述着黄土地上一个个逝者的故事,辛酸,厚实,动人,绵延不绝,渗透进漫漫的幽夜,似魂兮归来,飘忽跌宕;一个是香烟穿透,渗入骨子里的蓝点点大祭馍,有脸盆大,那种味道,吃过一次就难以忘却,据说和丧糕一样具有长寿的功效,以至于多少年后,一闻见那馍馍味,就知道来至我遥远的故乡,就联想到故乡的土葬。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耳闻目睹,就是亲自参加过的土葬,何止三五十回。生生死死,在乡村,像春种秋收一样平常。但那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看过就忘记了,即使参与,也是随大流,披麻,戴孝,祭奠,下葬,其中的烦琐,感觉过,却并没有完全详尽地经历。连村里的老人也承认,白事远比红事繁杂。土葬是几千年阴宅文化的积淀,的确讲究很多,从逝者倒头,到报丧、破孝、入殓、开鼓、尸临、发引,乃至于发引之后,尽七之前,百天之内,仍有许多议式,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不得不讲究,不然,就会被乡邻笑话。

  我爷爷是土葬的,叔叔是土葬的,奶奶是土葬的,在我的记忆里,村庄里的人,全是土葬的。即便是易风移俗,改革丧葬的年月,也不过是简化了程序,开个追悼会,最终还是装在棺木里土葬了。有一段时期,队里做了只公共棺材,将死者装在布袋里,放入棺里,运到墓地,一抽棺底下边的活动板,尸袋掉进墓坑,埋掉,空棺材又抬了回来,继续使用,按推算不知能节约多少木材呢。这方法不知是谁的发明,拿到村里推广,但从来没有使用过,没有厚棺材板,就是钉个薄皮杨木棺材,人们也接受不了那种新葬法。土地承包后,阴阳反背,一切复古,牛鬼蛇神全回来了,土葬也不例外,除了陪葬品与时俱进,有了麻将、电视、小汽车、小姐、楼房等等,其它的全复古了,和民国时的丧葬差不多。爷爷奶奶叔叔的土葬,轮不上我们这辈儿主持打理,不过是随波逐流,对土葬的理解,自然只是皮毛。父亲的过逝,土葬事宜,我们兄弟责无旁贷,这才亲历了村上的全程土葬。

  按规格,像父亲这样的老革命,自然要火葬,但在我们这样的边鄙小城,尚不具备火葬的条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按家乡的风俗,丧礼后,拉着棺木,回乡土葬的。我奶奶去逝前那八年,是在县城度过的,耳闻了一些火葬的传说,说的有些恐怖,病重后,老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回到故乡,躺在老宅的炕上,闭眼后,入殓在堂屋停放的寿材里,然后埋在善沙地祖坟上,那怕棺木枕着坟框。一回到老宅,看着熟悉的一切,她笑了,咽下最后半口气。我叔叔客死他乡,家中停放了七天,棺木从几百里外拉回了故乡,埋在了我爷爷奶奶的脚下,已在坟框外了。按理,从我爷爷,或者祖爷起,就该迁坟了,选新坟地,立祖分枝,但由于经济及社会原因,加上爷爷和父亲天性中的懒散,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正地行动过。这座老坟园,到我爷爷时,早满五代,已是第六代了,我爷爷听他爷爷说,是老祖爷花了三块大洋,请水头村的阴阳常先生看的坟地,寻龙点穴,画下坟谱的,在村里也算上好的风水宝地,明堂处,有条文脉穿过,且回头停伫。

  土葬,最重要的就是选坟地了,没有最基本的土地坟园,所谓的葬,自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父亲健在时,弟兄们在一起时就议论过几回,终因多数家庭香火已断,对此事并不热心,无人力主,就搁置下来。父亲病前,母亲问过,父亲也无可奈何,早没有力量关怀了,说,就在老坟边框外,挨着埋葬就是了。母亲并不糊涂,虽然有点健忘,但大半辈子在村庄度过,根根底底闭上眼睛都摸的一清二楚,说,那边框外的地和从前不一样,过去是生产队的,现在几经易手,早不知是谁家的了,不给足钱,人家会让你往那儿埋?父亲笑了,不再说话。

  父亲病危,请木匠圆搁棺材时,坟地自然又成了议事的主题,且推无可推,必须面对了。我二哥早胸有成竹,说他村东有块自留地,宽度足够,适合做坟地,按阴宅经上的说法,那叫二阳抱阴,虽无龙凤虎形,在村里,也算风水宝地。其他人自然无言,表示同意。二哥儿孙齐全,选坟地的事,早已反复考虑过,拿出意见时,已然成熟了。

  父亲是晚上亥时病逝的。待木匠圆搁住棺材,我们才轮流去吃饭。饭毕,已然迟了,全守候在病榻前,当发现呼吸极微弱,探视时,刚刚气绝。忙取出寿衣,迅速脱去身上的内衣,抹去腕上的手表,当地风俗讲究戴铁器入殓下葬后就成了手铐,用新毛巾蘸着烧酒,擦遍身体,抚展胳膊和腿脚,往口里塞了块硬币,抚上嘴唇,抚上双眼,穿好衣裳,铺好门板,往上抬时,已快领尸了,手脚还有些余温,却已僵硬起来。一张黄苫单,盖住身子,杀罢倒头鸡,在头起摆下香案,点燃香烛,就开始商量土葬事宜。

  先给阴阳先生拨了电话,说一会就到。阴阳先生是城边镇上的,是祖传的手艺,点穴寻坟,择日、漆材、纸扎,鼓匠,白案,样样精通,近年年事已高,将手艺分类传给儿子和徒弟,凭他的名望承揽下来,由儿子和徒弟们实施一条龙服务。儿子买了小轿车,拉着老子满世界转,说话间就到了,飞似的。在小炕桌上摆出万年老皇历,择吉大全,还有一张打印好的土葬程序单,一项一项落实。先是择定下葬日期,死单择双,六八十,最后定在第十天清晨后起材发引。之后是鼓匠乐班,看三天开鼓还是尸临开鼓,彩车彩门,花圈纸扎,连尸临正日摆席的厨子都确定了。最后才说到坟地,问是埋在祖坟,还是选择新坟地。自然不能说是择新坟园立祖,只能说有块地寄埋,明天请先生点个穴调调方向,这样价钱就少多了,小门小户没必要行师动众,花那个冤枉钱。

  送走阴阳先生,守着父亲的尸体,顾不上悲伤,含忍着沉痛,继续商讨报丧、破孝、点穴等杂七杂八的诸多事宜,不觉已快天明了。好在现在通讯发达,拔通手机电话,说几句客套话,就算报丧了。也没有多少人,我们是单门小户,当家亲戚,屈指可数。但在过去,就得戴上孝,拄着丧棒,走几十里路,孝子们分头挨门逐户地去报丧了。紧跑着,累个半死,到全通知到时,已近三天入殓,头脸都瘦下来了。世道虽变,但父亲主家还得亲自去请,入殓,由其是封材,主家不到,不敲第一斧,别人是不能动手的。

  时光匆匆流逝,悲伤凝伫,转眼就到了入殓的黄昏。我们马不停蹄,一直忙着,甚至没有哭泣的时间,烧几张纸,还没燃尽,就有事忙去了。那天的黄昏,分外冷。我累极,不知几时靠着床头睡熟了,一睁眼,有人正喊快入殓了。我们兄弟几人,揭开棺材顶板,随着阴阳先生往材底铺塑料布、干草、卫生纸、金银纸钱、褥子等,手忙脚乱,又不敢出声。从炕上抬起父亲,平稳地移动着,轻轻地放进棺里。我看见,父亲依然微笑着,一如去前。伸展的手有些发白,白蜡一样,几近透明。在身边空隙处,塞上卫生纸后,才拉上苫单,盖上棺材顶板。跪在棺前烧纸时,我们才哭出声来,感到从此与父亲阴阳相隔了,难怪村里有句老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三天,是亲戚探访破孝的日子,接到报丧信息的亲戚,在上午陆续赶来,跪在祭桌前上香烧纸,有的还带来祭供,无非是水果、大面包,现在,已很少有人蒸大馍馍了。旧年,蒸大祭馍特别费事费时,一遍蒸不熟,先蒸个小的,熟后,一层一层裹面,一遍一遍地蒸,到成型后有洗脸盆那么大,用筷头点上蓝色的胭脂点儿,一看就是供馍。至于大面鱼,就更少送的了。亲家送猪头,鼻孔插着钱花,得鼓匠吹吹打打到门外路口去迎接,叫接祭。三天,只算小祭,真正祭奠的日子,是发引的前一天,上午亲戚当家孝子贤孙祭,下午时邻里友好堂祭,供几碟素菜,烧一沓纸钱,磕几个头,算是最后的告别。

  到尸临前一天,也就是祭奠正日前夕,所有的事宜,全部完善,棺漆好,孝衣孝帽孝鞋做好,麻辫编就,彩门搭起,墓穴按尺寸掘好,不能空着,每天都要去看看,扔一块炭,下去扫一扫。到黄昏,尸临正日的饭菜厨子基本准备就序,扣在大蒸笼里,就等那天早上加火慢蒸了。过去席面是八大碗,现在是十冷十热,加大粉盆,已时兴多年了,和过去相比,明显粗糙多了。

  三天时虽也开鼓唱戏,但没有正日时间长。尸临那天,除了吃饭时间,从早上鼓乐响起,直到深夜,唱到人走戏散,东家散糖散烟直到最后。天完全黑下来时,开始燃放烟花爆竹,响得时间越长,天空照得越亮,说明死者有福,儿孙齐全,日子红火,逝者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夜深人静,聒完棂,就该守棂了,孝子轮流值守,按理女儿侄女等女眷们要轮流哭泣,直到黎明烧过引路车才罢。

  清晨吃罢油糕粉羊杂,按时辰起材,祭毕,孝子们抬起棺材,放到拉棂车上,扫材底的人赶着清扫,挣八十块扫材底费,然后停材喧棺,鼓匠吹一阵,歌手唱一阵,喧棺一般是孙字辈凑份子按时间加吹的。鼓乐一停,放炮上路,孝子们拄着丧棒前边拉车,过去时挽绳子真拉,现在棺材放到汽车上,不过是拴上几十米白布,做做样子,象征性地拉一截。到第一个十字路口,长子摔了丧盆,孝子们卸麻辫,妇女们依原路返回家里,剩下的人坐上车,随棂车回村,到村外坟地下葬。

  真正意义上的土葬,这时才算正式开始。到了坟地,将枕木平垫在墓穴底,头起窑洞安放好衣饭钵,有的还要埋文房四宝虎骨等明堂品,然后用粗绳木棒系着棺木,徐徐下葬,安放平稳后,放上生砖板瓦,上边有逝着名姓生辰八字及死亡日期。主家填过土后,孝子们才赶大轮小地填土埋棺,之后抬杠的人也加入进来,不许互喊名字,顺三圈,倒三圈,之后才可以自由地填土。一会儿,掘出的原土填满,又垒起高高的坟丘,长孙插上坟杆,摇一摇,,点香,烧纸,祭奠,最后的祭菜由主家准备。在坟边烧化所有的纸扎和纸钱,也有的将最大的绢花圈扣在坟上。每个人必须吃一口祭品,空不得肚子离开。至此,才算入土为安。

  复二那天,到坟上看一看,填点土,烧纸祭奠,之后,就在家里棂位遗像前祭奠了。七天一祭,日子若正好撞七,还得剪无色旗破煞。七七四十九天后是尽七,最后一祭,至此,土葬才算真正结束,再早要百天,孝子们才可脱白鞋理发。

  整个过程,相当复杂,弄得人身心疲惫,欲哭无泪。

  这就是我亲历的晋北土葬乡俗,自然,所记简略不过,真正讲究的土葬,比这何止繁杂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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